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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这个阅读训练就是:分段。前不久偶尔翻开一本所谓“新课标”语文课本(四年级),这大概不是主流指定课本吧,发现目前的语文课本教学内容仍然有分段练习,引起了我的一段回忆。我们这一代人当年初入学堂的时候,语文
这个阅读训练就是:分段。前不久偶尔翻开一本所谓“新课标”语文课本(四年级),这大概不是主流指定课本吧,发现目前的语文课本教学内容仍然有分段练习,引起了我的一段回忆。
我们这一代人当年初入学堂的时候,语文课教学其实已经有了很高的训练水平,这从语文课文的选择上就能看出来,基本上是名家名作,一个很典型的例子是迅翁的作品大量入选,而且从小学课本绵延至中学课本。材料思想性保证了,而课堂训练照一般人的见识也是很超越的,比如拿阅读训练来说,给人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分段练习了,这项练习也就是根据全文意思表达,把课文按照自然段划分作几个段(部分),然后总结出每一段(部分)主要说了什么意思,最后根据全文概括出其中心思想。别人不说,这“中心思想”几个字曾经就像一颗子弹似得深深嵌在我的骨髓里。当时经过长年这样的训练,得到的认识是:原来文章不管写得是什么,都是可以如此这般分割,提炼出大意,最后总结出其最核心的“中心思想”来。就传统的语文课堂教学来说,以我就学的经历,分段和概括中心思想这一教学过程往往是教师在黑板上写下课文名字后就开始了,紧锣密鼓,而当这一过程结束的时候,这一课已经残存于字词辨识上,行将结束了。因此不论学生对阅读课文的感受如何,很可能要回答这个问题——这里面那几个自然段可以归为某一段,我还记得当时还有各种各样的分段符号可以用,很多时候还用到了五线谱上的分节号,这也不知道是哪一位的创造力。这过程有时是很痛苦的,因为,如果是科技说明文,这样分段还是容易的,可要是放在纯粹的文艺作品身上就很难办了,比如前面所说的迅翁的那些杂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这样的还好办,像《野草》、《论雷峰塔的倒掉》这些就很难利落地分段,即便是《在仙台》,那是自述思想历程极大转折的名篇,但要是这样划分段落起来也是令人发蒙的。至于那些类似于《荷塘月色》一样的抒情散文就更难办,这就是为什么我刚才说,在那样物质贫乏的年代里,语文课教学已经具有了高训练水平的某些迹象。
我现在回忆起来,那些洪荒的年代里,那些可爱的老师,那些简单或者显得粗暴的割裂课文的阅读训练,还是为自己的阅读打下教条的基础的,怎么说也是种下了规范思想的种子。基于我个人的被训练经历,看到今天的语文课本仍然保留了这样的训练,感慨良多。语文课本曾经是我的第一读物,尽管里面曾经选了那么多同学生年龄不相适合的文章,但我对它仍然充满了感情。之所以有这样的感情,是因为我大概对上述一种分段法有些疑惑,我想看看在这样宏观的分段和“中心思想”之外还有什么东西写下来了呢?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更关注课文本身那个故事。我在语文课上思想跑野马是有历史的,一般在某学期的中期才开始读课本中那些选文,——因为舍不得读,如果一下解决那些东西,真不知道这漫长的学年、这天高水长的阅读启蒙训练该如何熬过?
今天看这样的阅读训练,还是有些令人难于理解。阅读是训练思想,还是训练对人世的体察,还是训练归纳?阅读训练为什么要把人的阅读过程和思考过程割裂成不同的条块?阅读的过程,是原文中那个故事更重要,还是别人给的意义更重要?要读者自己把握阅读,但同时又有标准答案,人生如果也像教案上的标准答案那样易于归纳就好了。人们还没有发现阅读之美,就已经开始接受被割裂转移的痛楚了。
传统的语文教学中关于阅读的训练,我觉得不是没有目的,而且不能归咎于意识形态的垄断,它的目的是追求一种理性。这种理性是希望把阅读纳入技术管理之中,可以成批分析,结果是规模生产,也就是强调控制阅读,而不是被阅读所影响。从经过严密筛选过的教材内容和训练方式来看,都会令人感到这是一种有控制的阅读训练。以分段练习为例:这等于说是敲敲你的头,问——这一段你到底读懂了没有,懂了就快归纳出来——怎么你会这么归纳,这是某某一层意思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显示出控制阅读的迫切心情。这种观念对于基础性的阅读训练来说,有一些道理,因为与生俱来的文艺天才毕竟是少数人,在任何基础学习中,技术分析都是有效的。没有强行解读,大概无法促成懒人们的积累。不过更多时候是对读者的无礼,文学艺术品成了手工作坊里的胚子,初学者被迫对作品进行技术分析,只能成为他们的负担。结果,这种理性的好心难于实现,尽管它有体制来做后盾。
为什么说这是一种理性呢?因为,多数技术分析都是建立在理性之下的。人们常说,科学昌明,就是给理性很大的信心。但是对于阅读训练来说,这种理性是荒诞的,理由也不言自明。我的很多语文教师朋友,都曾经因此陷入过类似的困境中,一方面要应付教案,作类似的既定训练,一方面还想指引学生享受真正的阅读和独立思考,确实是有点困难的事情。
幸好,阅读天生的魅力使它从一开始就从这种理性中争得了读者。

2007-5-18于核桃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