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茶闲话乱翻书：和旅人一起读野史（之八）

之（八）惜猪岂可舍性命
明代靖难之役中，朱棣的大军攻进南京城。当时解缙、胡靖、王艮都是吴溥的江西老乡，都受建文帝重用，住宅也相邻，于是三人都翻墙来到吴溥家。谈话中解缙侃侃而谈，讲述君臣大义，胡靖也慷慨激昂，唯独王艮独自流泪，默默无语。大家散后，吴溥的儿子吴与弼感慨的说：“胡叔等人都能坚守忠义大节，实在太好了。”吴溥说：“不见得，我告诉你，只有王艮一个人会死！”话没说完，隔壁传来胡靖对仆人喊：“外头太乱了，要看好猪。”吴溥于是对吴与弼说：“一头猪都舍不得，还能舍得自己的性命？”果然，王艮回家就自杀了，而胡靖与解缙都归顺了朱棣，并亲自迎接其进南京。
——出自明代焦竑《玉堂丛语》
[旅人闲话]
在这里，对于靖难之役这场皇权的争权，我不想去谈论群臣归属的孰是孰非，也不想去回应什么屈身安民之道、顺应历史潮流等等。人与人差别之大，有的人是“人乞祭余骄妾妇”，有的人是“士甘焚死不公侯”。将解缙、胡靖、王艮摆在一起比较，也只想简单的引用郑振铎先生在《最后一课》中的一句话来形容：口头上慷慨激昂的人，未见得便是杀身成仁的志士。无数的勇士，前仆后继的倒下去，默默无言。
分析胡靖等人的行为，可以这么看：真心求死之人，肯定先是“心死”，对世间已是百无留恋或眷念。细节之中露真伪，惜猪岂可舍性命？吴溥一语便捅破了窗户纸。类似的故事还有，如明末蓟辽总督洪承畴松山一役后被清兵俘获，号称誓死不降。皇太极派范文程去狱中招降，范文程回来就跟皇大极说：“洪承畴不会死。”皇太极问其原因，范文程说，我去看他时，梁上有燕泥落到他衣服上，他很介意的“屡拂拭之”，一个依然在乎自己衣服、在乎自己形象和官威的人，能真心求死吗？果然，事后洪承畴投降了满清，并成了满清入主中原的急先锋。可怜的明朝庭还以为洪承畴已经殉国，以王候规格为其举行了哀悼，崇祯皇帝还亲自撰写了祭文。与洪承畴的假求死相比之下甚是悲壮的是，洪承畴率领清兵入关攻破南京时，有一个昔日门生过来求见，称有奇文要与老师共欣赏，洪承畴以公务繁忙拒见，门生说那我读给老师听，他读的正是那篇崇祯皇帝撰写的《悼洪经略文》，读完后痛哭不已并慷慨赴难。
换个角度可以说，一个真心求死之人，心已死去，想死又有何难？处处时时皆可成为丧身之地点时间，谁也拦不住，甚至死的悄无声息，我们耳闻目见的大多数人以各种形式表达的所谓的求死，都是做给人看的，恕我冷血的说，不看也罢，更不用提那些所谓的自杀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