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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喜欢渡口,是从读席慕蓉的那首《渡口》开始的。那时的我算得上年轻,刚刚二十出头。每日乘船去学校,推着自行车走在凹凸不平的沙洲上,鹅卵石硌得鞋跟断脚底痛。可是没工夫抱怨,眼睛已被美丽的景色粘住:群山倒映水
喜欢渡口,是从读席慕蓉的那首《渡口》开始的。
那时的我算得上年轻,刚刚二十出头。
每日乘船去学校,推着自行车走在凹凸不平的沙洲上,鹅卵石硌得鞋跟断脚底痛。可是没工夫抱怨,眼睛已被美丽的景色粘住:群山倒映水中,江水愈见澄澈碧蓝;河底的水草柔柔地向我招摇;成群的野鸭挥动翅膀追逐鱼儿,溅起水花一串串;入秋时节,芦花遍地,放眼望去,江岸白茫茫一片……
站在渡口等艄公慢悠悠撑船过来,我绝少焦躁,而是兴味盎然地默吟:
……
让我与你握别
再轻轻抽出我的手
华年从此停顿
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
是那样万般无奈的凝视
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
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
……
恍惚中,我已成了诗中那个相送意中人的女子,暮色苍茫里裙踞飞扬,微笑着挥手告别渐远的背影,只在心里落下忧伤的泪水。
其实我只是臆想,我等的那个人还仅是模糊的轮廓,缺少鲜活的面容。
婚后,朋友们追问我和夫君相识的经过。他一本正经:“那时我在江边钓鱼,鱼钩不小心挂破了她的衣服,她喊着让我赔,我说没钱,只能牺牲一下陪你散散步,她说好,然后我们就恋上了哈哈!”
我照例扑过去撕他的嘴,却忍不住随众人一起大笑。那个酷爱坐在夜市吃烤肉喝啤酒却打死也不会去握钓竿的人自然没去过江边钓鱼,倒是江岸旁的羊肠小道没少留下我们漫步的足迹。这个可恶的人不曾垂钓却张着渔网,我一不小心掉了进去,那些关于渡口的浪漫幻想便宣告结束。
渡口于我从此只是渡口。每日在那里机械地等船,任它载着我到校回家、回家到校。日日目睹,汉江旖旎的风光也变得平淡无奇,再难激起我炽烈的爱意。
随着钢筋水泥一堆堆沿江摆开,机器轰鸣灯火通明,工人们昼夜忙碌在脚手架上,桥墩一个个竖起来了,桥面从两头不断往中间延伸,汉江三桥落成指日可待。
每每站在船头仰望渐次聚拢的桥梁,脸上掩饰不住的是对江南江北即将通行无阻的憧憬欢喜。再低头看脚下的船只,船篷破旧,船身油漆剥落,怎么也掩饰不住晚景凄凉的黯然神情。就连撑船的艄公,也由十几年前的精壮汉子摇身一变而成背脊弯曲的老者。
江水不息流淌,一如往昔。就在这不经意的哗哗间,我从河的这头走到那头,似乎没几趟,便走完了韶华,步入中年。而见证了我青春逝去的小船和停泊它的渡口,也将完成沟通两岸的使命,永远退出历史舞台。
许多年后,当清澈见底的汉江不再流淌,当人们的头脑里不再有河流船只的影子,面对小船风化后的残骸,会不会有一个孩子指着它问妈妈:“这是什么怪东西?是用来干吗的?”
而那时的我啊,是有知的地下灵魂还是宇宙间的一粒微尘?
江水不语,只以细碎的波浪轻柔拍打这高大桥墩和瘦小船只叠印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