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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1989年春,诗人海子(查海生,在北大时叫“冬子”)卧轨自杀,之后的几年里,他的作品在诗歌爱好者中迅速地传播开来。1993年,北京大学一年一度的“未名湖诗会”将时间从以往的5月移至海子的忌辰3月26日
1989年春,诗人海子(查海生,在北大时叫“冬子”)卧轨自杀,之后的几年里,他的作品在诗歌爱好者中迅速地传播开来。1993年,北京大学一年一度的“未名湖诗会”将时间从以往的5月移至海子的忌辰3月26日,并一直延续下来,最初的几年里,诗会总是以朗诵海子的抒情诗作为开场。
诗歌界纪念海子的过程,也是渐渐认识海子的过程。海子的自杀也许是一首一般的诗人无法写就的“诗和真理合一的大诗”。
海子的思想主要来自德国,荷尔德林、尼采、海德格尔,等等。荷尔德林说过:“充满劳碌、然而诗意地居住在大地上。”这句话是海德格尔反复吟诵和阐释的哲学观点之一。
海子诗歌的经常表达是“诗意的栖居”,频频出现的词汇也是“天空”、“大地”、“人类”、“神”、“乡村”、“劳动”、“丰收”等等。为了寻找他们,海子在中国以西以北的苍茫大地上流浪。海子的发现是:无数中国人一辈子劳作,但是却居无定所,无论身体还是精神。中国人追求的所谓“天人合一”是一种缺少追问的素朴精神状态,是被权力和知识替代的世俗功利心后面的一种纯粹物质的信念。
海子本人,也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爱人,一所属于自己的“爱巢”,以便诗意地栖居,在精神上具有归属。然而,却“两手空空”。他如果再多活几年,一个普通高校教师的这些简单的愿望可能得到实现。那么,他就不会拿着大葱和黄瓜痛苦地流浪。
尽管海子由于练气功等原因,死前已经极度疯狂或精神分裂,但他是对“世界之暗”领悟很深的人。在时代的暗中中唤醒时代的神性,这是他的企图。然而,现实却在嘲弄诗人。况且,伪装的、无病呻吟的、将“暗”视为“光明”的(诗人),反而得到追捧。
很多人不知道,海子的最后一首诗并不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而是《春天,十个海子》,表达了“春天,十个海子全都复活”的悲哀期望。由此看来,所谓“面朝大海”,表面上是具体的房屋,实际上是一个人的精神如何安顿的问题。当然,人毕竟是肉身,精神状态往往受制于物质因素。过重的精神负担反过来加剧物质上的压力,并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海子等个别中国诗人可能痛苦地意识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之夜”没有安身立命的居所,因此只能通过自杀告诉人们真理究竟在哪里。然而,这样地“热爱”真理注定也是残酷的!诗人“热爱着乡村”,但是,它却是“空虚而寒冷的”,诗人歌唱光明,但却由于死亡的迷幻而“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以致“不能自拔”。在《春天,十个海子》里,诗人已经绝望,甚至质疑“你所说的曙光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神志清晰地知道某种选择是“野蛮而悲伤的”,但是他还是决定“飞奔而去”。
在知道了海子精神状态的来源以及具体的现实生活经历之后,也许,我们对海子诗歌的地位应该重新对待和评价。海子的诗歌理想是,“我只想融合中国的行动,成就一种民族和人类结合,诗和真理合一的大诗。”这个理想已经呈现出一种“(个体)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所以,对于海子的自杀,我们一方面往低处看,脚踩大地与俗世,一方面要往高处看,仰望精神的天空。但,自杀的确是野蛮的,至少对于海子贫困的家庭来说,尤其是他的弟弟妹妹为了他读书而辍学。
不清楚海子是否知道阿多诺的这句话:“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也许,海子的自杀最大的意义是它仍在追问:我们需要一个怎样的文明和社会?诗歌究竟是神性的还是人性的?还有,海子极其崇拜的诗人荷尔德林提出的老问题:“在一个贫乏的时代,诗人何为?”以及人如何做到、如何可能“诗意地居住在大地上”?况且,海德格尔所谓的“诗歌就是真理”难道是真的吗?
我们纪念海子,不是因为海子诗歌的光芒,而是我们的时代仍然是“海子的时代”。有人说“海子的时代过去了”,那是无知的自慰,“海子的时代”仍在持续。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生活窘迫、居无定所。
脱离现实生活的诗人是无力改变现实的,但是,现实中的我们是要做点什么的,而不是纯粹的顾惜自己。就此言之,放弃生活就是绝望的、不负责任的一种表现,我们不应该继续讴歌自杀或者死亡了。这样我们才能做到让死者安息,让生者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