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妆，胭脂江

一
一抹嫣红随着尾指滑动晕散在雪白的掌心，几节水葱般的手指拈起一小块蚕丝绢子，蜻蜓凫水般在抹开的胭脂中一点，轻轻拍在略施薄粉的面颊上，梨花白净的脸上染些微红，瞬间明艳照人…
“小姐…”丫头月蝉有点焦急，因是陪嫁丫鬟，称呼始终是没改过来。
青萝对着铜镜理了理鬓角青丝，余光里是丫头不安的神情，嘴角扬起一丝笑，“着急什么，这事情又不止一次两次了，既然姑爷拿十亩良田去押注，愿赌服输，你去取了地契给赌坊坊主便好。”
“是陈公子垫付了赌资…”
“噢”，青萝一怔，“那就还银票给陈公子”
“小姐，你也得管管姑爷了，再这么…”月蝉眉心泛着忧虑
“好了，去吧”青萝收起嘴角的笑意打断“以后此类事就不必跟我讲了，你自去处理。”
“哦…”月蝉撅了撅嘴，满脸不乐意，顿了顿，还是退了出去。
林青萝又捻起一块丝帕，蘸水将沾了胭脂的尾指擦了擦，细细地擦干净，将帕子叠好，起身走进书房。

二
酒喝至微醺，滕风回到府邸时，仅剩下书房的灯还亮着，晃动着身体推开账房门，林青萝正在灯下翻阅着厚重泛黄的账本，抬头的刹那，脸上的桃花妆在红烛摇曳下生出千种风情。心里一动，趔趄着上前，从身后揽过她双肩，头埋在颈窝，叫了声“青萝”。
“你喝多了”，青萝握着腾风的手，眼里满是关切。
“没喝多…给你的”有些瓮声瓮气，腾风抽回手，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书桌上。
一个象牙白的胭脂奁在桌子上泛着皎洁的光泽。
“喜欢吗？”滕风始终没抬头
“你送的自然喜欢。”青萝温声道
滕风不言语，像是睡着了。
青萝搀扶着滕风回房，喂了些醒酒汤，替他更换亵衣，盖好被子，起身回书房。
手被轻轻挽住，“早睡吧，明天再看。”
“用得着急，怕明天来不及，你先睡。”轻轻在他脸颊一吻，青萝安抚好夫君，起身出去。
回到书房，青萝拿起雕琢精致的胭脂奁把玩，象牙质地的盒子透着冷气浸入手心，冰冷无比。

三
“小姐，小姐”声音里满是惊恐和着急，月蝉跑进房来。
“慢慢讲”青萝正在往象牙白的盒子里装胭脂，遍手的胭脂红。
“姑爷醉酒打伤了人，被官府抓进牢里了。”
“别慌张，去取些银票，带好给姑爷换洗衣服被褥，到街北找房师爷，他是我父亲旧门人，自会带你去见姑爷，打点上下，我这边去找人救人。”
林青萝拿丝帕随意擦了手，匆匆走出门去
听到牢门开锁声，看到一个袅娜的影子走来，滕风满脸欢喜地叫了声“青萝”，走近后才看到丫头月蝉的脸，欢喜尴尬地凝固在脸上。
”姑爷，小姐让我给你送衣服和被褥，叮嘱牢房上下已经打点好，很快就可以出去。“
“哦“滕风惨白淤青的脸上尽是失落。
“小姐说让你好好照顾自己。“月蝉看着姑爷古怪的表情，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四
一顶红帏垂璎的轿子轻盈地落在陈府门前，恰巧碰到正欲出门的陈镜天。
“镜天…”青萝站在轿门前低低地叫道。
镜天示意管家牵回马车，请青萝进门，青萝躬身施礼“镜天，我有事相求”。
“你我之间不说求字”陈镜天扶起青萝，看她指尖泛红，忍不住触碰了一下，微微一笑”是刚做了胭脂吧？”
青萝触电般把手指缩回袖中，”镜天，我知道陈氏家族与官府交情颇深，现在滕风在牢里，还要求你救救他”，“求”字念得分外的重。
“从小一起长大，你要的东西，你要做的事，我有拒绝过吗？”陈镜天略带点自嘲的口吻讲。
空气中漂浮着粘稠的沉默。
“青萝，你真的爱他吗？为这样一个人值得吗？”
“从未想过值与不值得，只是这么久，一直伴他左右，无论做什么，心下里总是充满欢喜的。”
“我想法救他。”镜天惨然一笑。
青萝望着他的神情，心中一阵刺痛。
值与不值呢？与镜天青梅竹马长大，然后肆无忌惮地相爱，闹得满城沸沸扬扬，想以后携手终老的必定是他，可最终还是嫁了滕风。既然嫁了哪里有不值得呢？何况腾风对她亦无可挑剔。

五
送了一大笔银子过去，镜天知她性情，收了后又将用剩余的银子亲自送回滕府。
“今明两天滕风就可以回来了”镜天说“许久不见铃铛”
铃铛是她未嫁时养的一只白猫，现在老了，常常躺在花园里。青萝引着他去看。铃铛与他相熟，亲昵地蹭着他的衣衫，谈笑一会儿送他出花园门。
“天凉了，多加衣衫”镜天叮嘱，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衣角“穿太薄了。”
青萝莞尔一笑，“你也一样啊。”，望着他离开，一转头看到院角枇杷树下一个影子闪过，心下一慌，疾步过去。
滕风已在卧房坐了。
“滕风”上前去握他的手，“你还好吗？”
“你关心吗？
“你在怀疑我？“
“林青萝，你一定是在记恨我吧，恨我求父亲拿你父亲的秘密来威胁他，让他把你嫁给我对吗？恨我让你失去了最爱的人对吗？我一直都是自私的人，当时选你也不过是因为家世显赫”
“威胁？难道不是为了谢恩？这么说我父亲在我出嫁后抑郁而亡，也是因为你父亲的威胁？”青萝跌落在地上，心也从云端落进无底深渊，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滕风，青萝起身去抱他，我原谅你，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可我不原谅你，背着我与其他人苟且，不知廉耻，腾风狠心甩开青萝冲出门去。
走到门外墙角，他跪了下来，整个人缩成一团，内心嚎啕着，痛不欲生。

六
“小姐，姑爷有十多天没回家了“月蝉边给青萝挽发边说，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说，不要吞吞吐吐。“
”听说姑爷另买了个小院，把暖香阁楚楚姑娘给赎了身养在小院里。“
”哦，没关系，随他去玩，玩够就回来了。“
”可是，听说那个楚楚姑娘是被暗组织卖进妓院糟蹋的，不允许赎身，会惹上祸端。“
青萝愣了愣，祸端还少吗？又不多这一个。

一个月后，青萝去家中的胭脂坊调制胭脂秘方，看到滕风正在将新配制的胭脂每样装一些到小瓶子中。
”是给楚楚姑娘用的吧？“青萝问到”你知道，天下所有的胭脂当数我们滕家作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