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飞打工记

一、
银行卡上本来就不多的数字一天天变小，穷学生张小飞坐不住了。
不是没有向家里要过钱的。妈倒是干脆，甩手给了张小飞五百块。然而还没等张小飞把钱攥热，家里的电话就来得越加勤了，每一通电话中都能听见爸妈“成由勤俭败由奢”的谆谆教导，旁敲侧击地指摘着张小飞的奢侈浪费。
张小飞也不是糊涂人，知道爸妈这样说不是没道理。这五百块钱在同学眼里兴许不算什么，可在自己家里，五百块足够全家吃上一个月了。张小飞看看抽屉里五张红通通的钞票，暗自咬了咬牙，从此便把每天的早饭给省了。
没有进项只有花销，即便再省，五百块钱也有花完的时候。等到张小飞开始把每天的晚饭也省去的时候，五张钞票只剩下一张了。
实在没法过了。
张小飞寻思了寻思，厚着脸皮去找徐二子。徐二子是张小飞的男朋友，比张小飞高两个年级，俩人在一个大学念书。一见张小飞找上门来要钱，徐二子原本便不短的脸拉得更长了：“小飞，不是我不舍得给你钱，你知道我家也不富裕……我可连吃饭的钱都没了！”
徐二子的话听得张小飞喉头一阵发紧。强压住了转身离开的冲动，张小飞勉强朝着徐二子笑了笑，声音压得更低了：“那你能不能出去打个零工？你都上大四了，课少得多了，有时间，不像我们大二生学业紧。”
“哪里课少？”徐二子皱起眉头，嫌恶地看着张小飞，仿佛看着一只盘旋不去嗡嗡作响的苍蝇：“课一点也不少！我有多忙你不知道？”
“我……”
“别说了，我没空打工！”徐二子点了支烟，狠狠吸了一口，骄矜地仰头吐出烟雾，又蹙眉说：“打零工可不是我们学生干的。我以前多多少少也看过一些，那些工作不是给钱少就是累死人，哪有一个合适的？要打零工，你自己去，可别拉上我。”
张小飞尽量屏住了呼吸，然而空气中卷烟的刺鼻味道依然顺着呼吸道长驱直入。她看了看徐二子，转身便往回走了。

二、
把最后仅剩的七十块钱交给了工作中介，张小飞终于得到了一户想要聘用家教人家的电话号码。有些紧张地攥着手中破旧的手机，张小飞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核对着，拨通了那户人家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声音略微带着中年人的嘶哑，说话还算客气。是那户人家的女主人。询问了张小飞的学校和基本信息之后，女人语气当中流露出满意的情绪。她给张小飞留了家中住址，让张小飞晚上就去试试。
张小飞挂断了电话，看着自己刚刚记下的地址：坐公交车去这户人家所在的小区，至少要四十分钟。
天渐渐黑了。交过了中介费，张小飞已经没有钱去吃晚饭，只得饿着肚子坐上公交车。北方十二月的天气十分寒冷，张小飞套在旧棉靴里的脚冰凉冰凉，脚趾冻得几乎没有知觉。
到了地方，张小飞从满满当当的公交车里挤了出去。按着那女人给的地址，找到了那户人家，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极矮而肥胖的女人，厚重的眼镜沉甸甸架在鼻梁上，浑身的赘肉瞬间占据了张小飞的视野。
“你是来试用的家教吧？进来吧。”胖女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张小飞，笑了笑，脸上的细纹和褶子分外明显。张小飞点了点头，跟着她走进屋去。房子不算大，装潢得有些暗淡，本来就不宽敞的客厅里杂乱地摆满了儿童玩具，地板上全是撕碎的卫生纸，一个矮小的男孩子坐在那堆杂物里，满是口水的嘴里叽里咕噜地自言自语着什么。
“这都是我儿子折腾的。他才五岁。我家里有两个孩子，大女儿上初中了，我光顾着儿子这一头，没精力照看她，这才叫你来。”胖女人走过去，一边收拾着散乱的玩具和垃圾，一边回头和进门的张小飞说着：“你把鞋子换下来，别把地板踩脏了。”
张小飞看了看放置在门口的几双带着些许污渍的旧拖鞋，脱下靴子，换了下来。原本坐在地板上玩着杂物的小男孩看见了张小飞脱下的短筒靴子，马上好奇地跑过来，将手中的卫生纸塞进靴筒里去玩耍。
“别乱动人家的鞋子！”胖女人尖声呵斥小男孩。小男孩抬头看了妈妈一眼，咧开嘴便哇哇大哭起来，口水眼泪流的糊了满脸。胖女人叹了口气，上前抱起了他，放在沙发上说：“好了，儿子乖，不要哭了，明天给你买喜羊羊！”小男孩听见“买喜羊羊”，终于安静下来，抽抽噎噎地止了哭。
三、
胖女人好容易安抚好了儿子，转回头来跟张小飞说话，时不时推推鼻梁上的近视镜，一张胖脸上小眼睛不住地眨着：“我女儿还没回家来，一会儿她等她回来，你去看看她的学习情况。我女儿学习其实挺好的，人也特别聪明，我家的亲戚呀邻居呀都夸她脑子好使！本来不需要请家教，只不过家里有两个孩子，我照顾不过来，这才……——我主要还是要多照顾一下我儿子，好不容易挪了几次户口才能超生一个儿子，全家都当他是宝贝疙瘩！——原先也给我女儿找过几个大学生做家教，结果吧，你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没什么毅力，总是坚持不下来，都做不长……”
张小飞笑了笑，顺着女人说的话点了几下头。
门外传来钥匙碰撞的叮当声。胖女人连忙起身上前打开了门。一个同样矮胖且带着厚重眼镜的十三四岁小姑娘皱着眉头走进来。不用说，这便是那胖女人的女儿。张小飞心里不禁促狭地笑了两声：看来遗传的力量真是格外强大。
“干嘛去了？怎么回来这么晚？”胖女人从女儿手里接过书包，小心翼翼地问。
“你管得着吗！”矮胖女孩斜瞥了一眼母亲，陡然尖声高叫起来，锐利的声音吓了张小飞一跳。然而胖女人却丝毫不在意女儿的乖戾，依旧只是一味安抚，赔着笑脸低声说：“今天妈妈给你请了个姐姐教你功课，过来打个招呼，快点。”
“姐姐好。”毕竟面对着生人不敢太过放肆，小女孩收敛了适才的脾气，低着头走上前来问了声好。张小飞对着她微笑了一下。
“好了好了，快去洗手吃饭，吃完了好让姐姐辅导你功课！”胖女人抱起了儿子，招呼着女儿，母子三人走进了厨房，围着饭桌坐了下来。
“那个谁，你先看会电视吧。”胖女人忽然想起了张小飞，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朝着电视机的方向对张小飞努了努嘴。
“好的。”闻到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气，张小飞强自咽了一口口水，故作镇定地回答。
四、
晚上辅导过矮胖女孩的功课之后，张小飞才明白，那胖女人所说的话，可信度甚至超不过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