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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公元一千九百八十一年,那年发生了万年一遇的春风,呼啸之处翻天覆地,齐鲁大地毗邻燕赵的小村庄也在这场洗礼中转换着自己。三叔一大早就砰砰地砸门,他是生产队的饲养员,自然熟悉那几头牲口的好坏。昨天晚上三叔同
公元一千九百八十一年,那年发生了万年一遇的春风,呼啸之处翻天覆地,齐鲁大地毗邻燕赵的小村庄也在这场洗礼中转换着自己。
三叔一大早就砰砰地砸门,他是生产队的饲养员,自然熟悉那几头牲口的好坏。昨天晚上三叔同父亲与几个邻居商议到半夜,本来他最喜欢的是那匹黑骡子,但需要三百多元,几个家庭无法凑齐那么多钱,只好选中那头叫神兽的黄牛。
解散生产队无疑像个春雷把很多人惊得不知所措,队里的财产开始变卖。今天是把队里的牲畜先卖掉,社员们熙熙攘攘各有算盘,一个家庭无论如何也是买不起的,只有几家凑钱。三叔说的神兽是一头岁数不小的黄牛,只要一百多元。那匹黑骡子是队里最好的牲口,因为价格高一般人只能看看而已,但原来的队长是个大家族,据说已经商议好他们合伙买了那骡子。三叔对这些曾像儿女一般照应的牲畜的感情是无法言表的,他在部队修路的时候伤了一条腿,复员后便被安排在生产队当饲养员。连续几天了,他总是唉声叹气,有时候说着话就老泪纵横,不放心那些牲畜。
那天的太阳灰蒙蒙的,刮着犀利的风儿,人们不知是被风迷了眼睛还是心事凝重不明白面前的一切,都像懵懂的样子聚集到生产队的大院里。所有的牲畜早被挨个拴在桩子上等候主人,它们似乎奇怪三叔为什么没来喂草料。满院子的人叽叽喳喳指指点点,三叔和很多人一样把手揣在黑棉袄袖子里,满腹心事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队长讲了几句很少人明白的话,用依依不舍的眼神看了看众人便一挥手转身走了。他挥手的意思就是告诉‘拍卖’开始,三叔径直走到会计的桌子边:“我要神兽。”说着边把一沓钱放到桌子上。
神兽是一共六户人家合买的,大家把神兽牵回来兴高采烈,商议着如何饲养和分摊费用。生产队里除了一头很老的毛驴没人要需要去集市卖掉,其余的牲畜全被社员牵走。队里面还有一个小作坊,是个小加工厂,有一台机床和杂七杂八的设备,被原来管那厂子的人‘承包’了。那人很快成为全村首富,单是那小厂子原来积攒的废铁他就卖了不少钱。承包的费用少得可怜,因为没人会那技术,只有像白送给他一样。他像是得便宜卖乖的那种,整天絮叨着如何赔钱如何不划算,其实他心里乐得开了花。那加工厂是全队的积蓄建造的,可以加工电机零件,同时维护生产队的机械,他承包以后什么都收费,三叔去修理个耙子还要了七毛钱,大家都骂他黑了心。
神兽牵回来不久,大家就出现了分歧。因为春耕都需要使用神兽,而三叔看到有人没死没活的用它就不高兴,经常回家赌闷气。神兽一个春天还没下来就瘦下去一圈,三叔几乎每天都在门口等着神兽,也几乎每天都和使用神兽的人发脾气,日子已久,大家就不爱听了。而各家分到的地又不同,春耕又是集中在一起,所以因为使用神兽产生的矛盾日益激烈。三叔因为心疼神兽,加上家里没人,一直拖着没把地耕种上。但即使这样,神兽依旧未能逃脱厄运,怀着的牛犊生下来就死了,三叔大哭一场。几家人商议把牛犊宰掉分吃了,三叔破口大骂,趴在小牛身上不起来,大家无奈只好依他埋掉,但却都愤愤埋怨。
年轻人开始出去打工,但能找到工作的人很少。生产队虽然解散了,但一些厂子用临时工依旧会把名额送到队里,队长每年会得到几个名额。村里一共十个生产队,解散之后队长都被安排在村里的支部,依旧有一些小权利。当大地开始变得热且燥的时候,所有的绿色掩盖了荒凉,人们忙碌着绿色的希望。中午吃饭的时候,邻居的翠花的娘像疯了一样,连喊带骂,口口声声怒骂队长不是东西,是黄世仁一样的恶地主。惹得大家都放下饭碗出去‘劝架’,阿Q样式的眼光和心理充斥着每个人。原因很简单,队长答应给翠花的哥哥一个去砖瓦厂上班的名额,但要翠花她娘和他睡觉,觉是睡了,但工作没找到,翠花娘哪里肯答应,一气抖出还给队长送了两瓶酒一只鸡。翠花的爸爸早年死了,队长一直惦记着,但那时候在生产队的阶级斗争的残酷现实让他不敢有所非分。现在不同,翠花家里很多地方需要帮助,一个三十几岁的妇女带俩孩子,难处之大可想而知,但这对队长来说却是天赐良机。他开始先用黑骡子给翠花家耕种,并答应给翠花哥哥找工作,终于如愿以偿。但那几分珍贵的名额他掂量再三还是用到别人身上了,翠花娘哭得昏天黑地也未能找出什么,倒是成了人们田间地头的笑料。后来翠花哥哥认了一个瓦匠师傅,去学了泥瓦匠,但那瓦匠也是经常出入翠花家,甚至大清早出来。翠花在学校总是低头不说话,成绩也很差,学费也总是一拖再拖,终于还是早早的退学了。听说是那瓦匠给翠花在砖瓦厂找了个活,后来居然还成了厂里的保管,传言和那里的厂长关系很好。
三叔的家境每况愈下,因为腿瘸,地里的活计全靠三婶一人。他们很晚才有了一个儿子,但三叔慢慢查出有痨病,三婶也被传染上,那孩子便每日跟随奶奶。神兽开始无法使用,即使三叔如何精心饲养,老黄牛还是在一天早上被发现死掉了。大家这次没人理会三叔,兴高采烈的争论着如何分肉,一个上午,老牛被宰杀利落。分肉的时候,三叔不识趣的骂道:“没良心的玩意,吃了不得好死。”大家用诧异的眼神盯着三叔,似乎要爆发小牛死的时候的怨气,邻居家一个叫建国的年轻人过来瞪着眼逼问三叔:“你刚才说嘛?说嘛?这老牛有俺家一份,就是吃,你管得着吗?死在你家没找你算账就便宜你了”。建国是托关系在城里的造纸厂做临时工的,也算工人了,很是霸气。三叔听他一通辱骂,怒火难耐,骂着:“你个王八蛋”便一头撞将过去,建国也不躲避,摁住三叔的头便一通猛打,在人们奇怪的规劝下才算了事。
几年后,三叔去世,仅一年后,三婶也去世了。他们的孩子在七岁的时候在田间玩耍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电线杆上的缀线,谁也不知道那缀线有电,发现的时候孩子早就没气了。村里据说费了很大周折才要回七百元钱,还是农电部门“道义”上的赔偿。
三叔家一直没人居住,很多年后,那几件破房子依旧矗立着,堂屋正墙上挂着的毛主席像去年也被人偷走了,据说那个年代的毛主席像现在有人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