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棺
作者:室奥时间:2025-05-03 23:18:40热度:0
导读:五黄六月天,积丫寨横躺在暴日的温床上昏昏入睡……出殡的长蛇在煽情的唢呐声中逶迤爬行。丫芝低着头瑟瑟发抖地蹲爬在红杉棺木的前头。借着密林人群的蔽荫,丫芝若无声色的动了一下酸疼的脖颈。惊然的看到仁德叔吐着
五黄六月天,积丫寨横躺在暴日的温床上昏昏入睡……
出殡的长蛇在煽情的唢呐声中逶迤爬行。丫芝低着头瑟瑟发抖地蹲爬在红杉棺木的前头。借着密林人群的蔽荫,丫芝若无声色的动了一下酸疼的脖颈。惊然的看到仁德叔吐着腥红舌头的眼睛恶毒地瞪了自己一眼。丫芝低下头,躲过了那可怕的眼神。
丫芝瘦小的身体把棺木贴着更紧,在锃亮的黑漆棺木里看到了自己张得大大的一双白眼。感到自己就像走进了黑沉的冰窖里找不到出口,犹然而生的恐惧爬满了每个细胞。
抬起眼看了一下走在棺木前的父母亲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别怕,爸妈说了,做完这个仪式就没事了……”丫芝的心里掉了一块大石头,听着唢呐也蛮好听的。透过彩色的阳光,丫芝看到了小宝的笑脸向自己招手。伏在棺木上,两串珍珠铿锵有力地落在了“黑房子”上,转而化作两条泉带闪闪地发着光。银色的泉带上演绎着前几日的梦靥。
午饭后,自己一家和德叔一家在两家门前的大树下纳凉。自己穿着母亲用旧衬衫改做的一条新裙子与太阳共舞。小宝一双黑眼睛盯着自己,拍着小手,奶声奶气的说着:“小姐姐真好看。”从德叔婶的怀里蹦出来,嚷着要和小姐姐玩。一颠一跛的冲过来拉着自己的裙子,嚷着让自己带着他转圈圈。自己一会儿拉着小宝的小手转,一会儿抱着小宝转,跌到了又重新爬起来转,爸妈和德叔他们看着自己和小宝乐开了怀……呼吸着甜甜的阳光,丫芝感到自己和小宝是太阳最幸福的宠儿。转得更带劲了,一圈,两圈……只觉得自己踩着软软的轻风跌倒在土地的温柔怀抱里,甜甜的。小宝在自己的怀里也是甜甜的笑着。忽而感觉黏黏的东西正流过自己的手间。定眼一看,小宝的头下开了一朵光艳的红花。不祥之感把自己从甜蜜中拽回来。大叫着,小宝,小宝……
只觉自己被一只劲风一样的大手拽起,摔出了很远。异样的疼痛麻醉了身体,爬不起来。只是模糊的看到小宝的身体软软的躺在德叔拼命摇晃的手臂里。一股可怕的眼神从德叔的眼里冷冷的射向自己的内心。我拼命的想往后退,却感受身体千斤重一样,无济于事.只觉爸妈德叔他们的影子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最后隐退在可怕的恐惧中……
一阵巨烈的嘈杂声伴着疼痛把我的眼给掰开了。家里聚了一群人,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小宝安静的躺在自家贡奉神灵的贡桌上。听姥姥说过,神灵是不能触犯的,这样是有悖神灵,触犯了神灵会受到严重的惩罚。他们怎能触犯神灵……想到这,死死的拽紧了母亲的衣角,母亲手拍着我的背,让我不要怕,一切都会过去。从母亲的泪眼里,我看到了母亲的心。哭着说:“妈妈,我会按照您们吩咐的做,希望小宝,德叔……”
从乡邻的口议中,才知道德叔家要爸妈把寨里王富贵家的那口天价的红杉棺材买来厚葬小宝,要求爸妈披麻戴孝为小宝送行:要念经为小宝超度亡魂,把小宝埋葬在自家的祖坟上,让自己充当爬棺鸡……家里这么穷,怎么才……
在这几天里,父母亲忙里忙外,自己根本就看不清父母的面容,在自己的印象中,只有两根消瘦的灯草颤微微的忽明忽暗地窜动着。他们40岁都不到,小宝也刚满四岁,他是德叔唯一的命根子,我怎么就……
咦,怎么静得如此的可怕,索性地回过神来。才惊然的发现己经到了自家的祖坟地。这么快,自己感受四肢都麻木了,借着人多群杂的机会,活动了一下手脚。嗯,快解脱了,丫芝轻快的目光的笑了一下,竟被一只铁爪抓住了,滚下棺木来,抬头看见德叔瞪着自己,丫芝不由自主的向德叔笑了一下。
“你竟敢笑,你还笑得出来,你这丧门星,”顺着把丫芝像扔小鸡一般的摔出了几米远。丫芝的父母被吓呆了,愣了一会,跑去抱起丫芝,乡邻也有看不下去的了,跳出来解围。忍着点,他们都做到如此的地步了,再说了,不要让亡灵错过下葬的好时机,稍安毋燥,入土为安……
在父母的怀里,丫芝只顾流泪,母亲为她擦去泪水,说到,“孩子,别怕,已经到了最后的仪式了。你忍着点,过了就没事了。”
“吉时到,入土为安。”祭师咧着大嘴高叫着,父母领着丫芝到了安葬棺木的墓井边,一起朝着棺木跪拜着。“好了,孩子,去吧,扫完棺井就可以了……”
“别罗嗦了,误了吉时,你承担得起吗?”德叔一把拽过丫芝,把丫芝倒提着,顺着棺井用力的在四周滚了三圈,丫芝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是痛的,”不怕。”丫芝咬紧牙,“就快完了。”丫芝的父母看到丫芝被提出的棺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正在此时,只见德叔把丫芝提到她父母的面前。笑着说:“大哥,大嫂,这几日来太劳累你们了,把小宝如此厚葬,兄弟很过意不去,”看了手中倒提着的丫芝一眼,笑了笑,“孩子,辛苦你了,现在就让你回到你父母的身边,你依然是小宝最好的姐姐。”说着,用力的把丫芝的双腿分开,用力的往下撕去……
扔在丫芝父母面前的是血肉模糊的两半瘦小的尸体,丫芝的父亲像发疯的野狮,冲到墓井边,抡起了锄头,向着德叔的头砸了下去,只见血和脑浆溅了丫芝父亲满身都是,德叔瞪着大大的眼睛,像木头一样栽倒了。整个坟地乱成了一片。
约过了半个小时,积丫寨的支队长带着一帮队伍向这边驶来。丫芝的父亲被带走了,坟地里剩下两个妇女在夕阳下撕心裂肺的哭吼着。几只归巢的鸟雀在坟地的上空来回的飞着,唱着……
此后,总有两个蓬头垢面的妇女在村寨里笑着、哭着、喊着。
一个抱着一个布娃娃在村寨的叫着,“小宝、小宝,妈妈的乖小宝,小宝睡了……”
另一个倒提着一个草人在村寨的另一头叫着,“别怕,扫完棺就好了,扫棺,扫完棺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