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雨季

我终是来到了青岛，在一个毫无准备的下午，也终是看到了海。那一片汪洋一直延伸到天边，天水相接，分不清颜色。
原来，海洋，它真的是如此深邃，如此让人看不透，一如你。
站在天水相接的这一端，许是那水蓝得太炫目，灰得太深沉，我竟是有那么一瞬站不住脚。是的，我终是一睹海的风采，这一幕我曾无数次在梦里见到过，只是，没想到的是，我的身边，没有你。我想，我终是失却了你。
看到他们在远处嬉闹，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始终融不进去。前一天的晚上，尽管你没有接那个电话，我还是在站台上等了很久很久，直到列车缓缓开动。登上列车的那一瞬，我把手中那张握到汗湿的车票随手丢在暗夜的寒风中，那张专门为你准备的票，和你一起留在了那座小城里。东去的列车上，只有我一人，止不住的发抖。
一月三号，是我的生日。没有六月三的槐柳岸，却让我感受到了“尘世美”描绘的浪漫。我轻轻靠在你的背上，只消深吸一口气，便能闻到淡淡的茉莉花香，那是你衣服一贯的味道，灰色的羽绒服也是上个星期我帮你选的。你骑着单车，载着我，飞快地穿过大街小巷，你要带我去你住的地方，你说，有惊喜要给我。
站在二楼的阳台上，你说：“听竹，快接着。”便丢下一个小小的盒子，我伸手接住，打开来看，原来是个精巧的地球仪，我笑，仰着脸：“海洋，我是理科生哎，至少有两年不碰地理课本了，你送我地球仪做什么？”你得意地笑：“听竹，你怎么那么笨啊，怎么就没看到盒子里的卡片呢？”我轻轻拿出那张早已看到的卡片，其实，海洋，我不是笨，我只是想逗你开心一点而已。
天蓝色的信笺上写着两句话：“一、听竹，拥有你就是拥有了整个世界。二、我不能给你整个世界，但我的世界，都给你。”头上传来你的声音：“听竹，你说，哪一句更好呢？我一时想不出，就都写上了。”
我低下头，一时没忍住，泪，就滴了下来。
耳边一阵凉意，醒来，原来是南柯一梦。海洋，你看，我根本就忘不了你！窗外的海风呜呜咽咽地吹着，夹杂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渔民说，青岛的雨一下就是一整天。我推开窗，灯光打在雨滴上，竟也能于无边的黑幕中看到那雨，如断了线的珍珠。我眯起眼睛，望向远方，西南方向，便是那座我魂牵梦萦的小城。海洋，此刻，你在做什么呢？
桌上的《纳兰词》被海风吹起一角，我伸手想要将它合起，只是眼睛却先于动作，瞥见那行楷体小字：“人身若只如初见。”我一个踉跄，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人总是能在脆弱的时候，敏感地捕捉到点点滴滴的信息，哪怕仅仅一句，也如一把利刃插入心底，血流如注。我甚至还看到了空白处你留下的批注：“有情何必终老，暗想浮动恰好。”呵呵，我突然间想笑，因为我想到了许嵩的那首歌：“你走之后一个夏季熬成一个秋，我的书上你的正楷眉清目秀……”你瞧，这句话有多应景。
初见，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久到模糊了记忆，恍如隔世。
那时的你，俨然是个王子，成绩好，人缘好。貌似走到哪头上都带着光环，即使仅仅是举手抬头，也能成为许多女生茶余饭后的谈资。而我就那样触不及防地认识了你，你瞧，海洋，原来一切早已注定好了的，从一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发生的毫无防备，直到结束。
当老师念到你的名字示意你坐到我身后的时候，我才知道你就是传说中那个品学兼优的才子。是的，我没见过你，即使关于你的传闻在八中风生水起，闺密们都暗中嘲笑我“不食人间烟火”。因为我对身边的一些事向来都淡淡的。既无好奇心也无求知欲。其实，我只是懒得理会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那时的我，只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荒芜到老。
以后的日子就简单得多，位置上的靠近使我们从同学到朋友。而且，同样对古典文学的热爱很快就使我们无话不说。
后来，究竟是哪一天呢？我发现我顺理成章地喜欢上了你。所以，才在那一日，几经纠结后给你发信息：“山有木兮木有枝”。我知道你懂，你一定懂。可是，我握着手机辗转反侧到凌晨也没见它再亮过。我就那么忐忑不安的来到学校，却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手机震动，“众里寻他千百度，听竹，我总算找到了你。”
一时间，学校里所有人都在议论同一个话题。“才子”江海洋和“才女”林听竹走到了一起。有人唏嘘，有人感叹，有人失落，有人沉默，却只有一个人送来祝福。林子宁倚着墙，目光落在操场边的那个秋千架上，“听竹，咱俩是一起长大的，对你的性子我是再了解不过。既是你认定的事情，我就会祝福你。只是，如果有一天……”他顿了顿，“你一定要先放手，切莫让自己受了委屈才好。”海洋，你看，原来所有的人从一开始就不看好我们。
但是，我们还是理直气壮地走在了一起。
你常常带着我去图书馆看书，而我们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古典文学区。你曾说，我们的感情自带一股墨香，清淡恬雅，必能细水长流。
可是海洋，你不知道的是美好的事物来得太快总是使人不自觉得怀疑它的真实性。海洋，原谅我必须从那些同样泛着墨香的书籍中字里行间地去找寻一丝一毫的安全感。只是因为，我太害怕失去。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书，心却一点点地沉下去。相如和文君的“白首不相离”，最终也逃不过“锦水汤汤，与君长诀”！三郎玉环的倾世之恋，本以为会“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可惜下一句却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汉成帝与班婕妤，陆游与唐婉，后主与周后，容若与卢氏……
海洋，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的心如此慌乱？海洋，你有没有说过，所谓“誓言”二字，向来都是有口无心？
海洋，你可还记得，你说，等有那么一天，我们不再年轻，便寻一个依山靠海的小村庄生活。你说，你要在小屋后面的山上种一片竹林，你说：“有听竹陪着听竹声涛涛，看炊烟袅袅，该是见多美好的事啊！”我笑，学着你的样子：“有海洋陪着，看海洋依旧，海浪连连，也不错哦！”
只可惜，该来的总会来，不会因为你的胆怯而消失，更不会因为你的毫无防备而延迟。
永远都忘不了那日天台上的你失落的样子。灯光把你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才发现，原来你是那么得瘦，坐在你身边，随着你的目光一起看万家灯火。只是觉得，原本就空荡的操场因了你的悲伤而更加黯淡。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