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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老黄在这个市场厮混的时间有十来年了吧?自打这个市场开业以来,我就见他扛了根扁担晃荡在他父亲的身后。那时的老黄面相十分稚气,担挑货,扁担的绳子都捆不顺溜;脑顶上一绺头发常不听使唤地耷拉在前额上,令他时不
老黄在这个市场厮混的时间有十来年了吧?自打这个市场开业以来,我就见他扛了根扁担晃荡在他父亲的身后。那时的老黄面相十分稚气,担挑货,扁担的绳子都捆不顺溜;脑顶上一绺头发常不听使唤地耷拉在前额上,令他时不时地甩甩头,将那绺险乎遮住眼帘的头发给甩回脑后。
十年后,老黄的父亲因病去世了。老黄也成长了起来。他比他父亲的头脑活泛得多,十年后的他已不再扛了扁担,沿街游走讨生活,而是在批发商场的一个角落占据了一块地盘,替销售服装的老板们代办货运。老黄的生意不错,他优于其他代办贷运的窍门是:每公斤贷物的托运费低一、两毛钱。别轻看这一、两毛的差距,到年底一结帐,那就是千儿八百的进帐。个体户的钱一个就是一个,多一个就都揣自家兜里,谁不喜欢?
不过,也有些谨慎的商户不与他交道,因为他“恍”。他的不负责任与他的价廉具有等同的名气。时不时就难免发生一包或两包货物遗失在路上。卖方、买方及运输方,一到结帐时就有“皮”扯。扯皮时多半看谁的气大,谁的嗓门粗。老黄在拚这方面的能耐,肯定没那些财大气粗的老板们强势。争执不休后,老黄就会使出一招:打拱作揖地下“矮桩”。他会泪眼婆娑地数说下力人的艰辛,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不易。这一招的出手多半有效,两边当老板的大都经不起这类乞讨告怜的语气,最后的结局,也多是两边老板各承担一半,让他娃“梭”了边边角角。
说起老黄,大家都知道他真不是个‘粑子脚“。但凡接触到钱的事,他是”一麻不忍’手的较真。前年,就为了争夺一个客户发货的生意,他拎一把菜刀,将与他吃同样一碗饭的他大哥,逼了一条街。吓得众人拨了110。
老黄的糗事多着呢,进城这么多年,要说他不懂法,恐怕说不过去吧?但他就是那么个人,一提到遵章守纪的事,他就耍点小无赖,说什么我们乡坝头来的懂个什么?只要不杀人放火,法不法的有好大回事?
说这句话没两天,他就真格因违反交通规则被交警给抓了个现行。他买个二手摩托,不办证,也不考核驾照,上公路碰到交警检察执法还开足马力冲关。人车被截住后,还一口一个我们乡坝头来的怎么怎么的。好像因为是乡坝头来的,就可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用知道,更别说要遵守什么什么的法等等。也许因为他外形老实巴交,也许因为是初犯,听说交警开出的罚单竟给了他两种选择:要么罚款两仟,要么拘留十二天。在一般人的眼中来看,谁都愿罚款,不愿去蹲“小号”,在自己清白的身世上留一污点。可老黄不,两仟块钱无异于剜他的肉,要他的命。虽然他现在大小也算个老板,两仟块钱也不是拿不出来。但他仔细地算了一个帐,十二天的收益有他老婆罩着,他去蹲监,而老婆带着一帮子“丘二”将客户的货物照常托运出去,并不耽搁他挣钱的事。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去蹲了十二天的看守所。
几天办托运没见着老黄,问他老婆,他老婆也不忌讳,把这事讲给我们听。一时间在市场传为笑谈。大多数人都不理解老黄的“壮举”,说,他娃,是不是脑壳进了水?
脑壳进了水的老黄从看守所里出来后,就变了个人似的,精神状况很有些不佳。人像霜打了的茄子,有点病蔫蔫的,全没了早先的“横”和赖。不知是在看守所里面被牢友给欺负了,还是在里面真给接受了教育,懂得了自己的作为很有些欠妥?一个原本清白的人,犯了这么一点错误,就进了看守所,就像白色的手绢上给滴了一滴墨水,怎么清洗也落下了痕迹,不再似先前那么纯净。听说老黄坐了牢,也有些客户不问青红皂白就挪了窝,去了别家托运点;也有留下的,但在以后的交道中就添了疑惑,对他这个人以及做的事就又多了叮咛的话。加上他原本就又“恍”,再犯了遗失货物的事,人家就不再听他那本诉苦的经,而是马着脸,要他一个子儿不少的照价赔偿。
老黄坐了十二天的牢,还落下个畏寒的毛病。刚入秋那会儿,就见他裹着一件戴帽的羽绒服,蹲在商场屋檐的角落下,缩成一团,嘴唇乌青,眼神涣散,缩头缩脑地瞅着他老婆指挥着“丘二”们将货物卸上卸下。现在这场面全亏他老婆给撑着,他似乎已被客户们给忘记了。人们来找他老婆签字盖章、划单付款,谁也没瞅见他似的,全当他是个透明人。
老黄为这十二天,付出的代价还不止这些。前不久,他那个大学毕业的儿子考进什么国有单位,人家来政审,一听老子坐过牢,也不问个么、二、三,就把他儿子的档案给抽了出来,不予考虑。反正现在求职的大学生多如过江之鳅,那个单位不是花上挑花的选择?老黄的儿子与老黄大吵了一场,跑哪!跑去了外地打工,说要改名换姓,与老黄脱离父子关系。
前两天,我找老黄替我办货运,货打包装好了,码在档口前占了大半边通道。我忙忙地叫营业员通知老黄来搬运。老黄对营业员说,你家老板是公安局的家属,哪个敢罚款?
我听得说,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我儿子刚考进公安系统,工作一年不到,连我自个儿都没想到我是什么公安局的家属,他倒想到了。就像他认为的自己来自乡坝头嘛,只要不杀人放火,法不法的有什么?结果自个儿把自个儿送进了看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