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灰岁月（二）

至今想起我前时的做人做事，也觉得有些过分和取骂，一次我为了付维修电脑老板的钱，我就发脾气，打电话到业务部叱道：“那周亮文是黑心肝，买他的东西都是翻新的二手货，如果谁还要买他的东西，我就不付钱。”“啪”的一声震地响，就把电话挂了。许先生在一旁工作，也侧过脸来拎起耳朵听我发威。我转过身去，他又赶快转过脸去工作，他是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后来我们聊天的时候，他无意间说起了：“你有点糊涂。”我追问他是何原因，他只笑而不答，晚上我辗转反侧，不得入睡，后又打电话给他，追究我是工作上糊涂还是做人糊涂。他还是笑笑而不答，最后他道：“人生不是难得糊涂吗？”
在上海时，许先生乘兴酒意，在众人前直说不讳：“我谁都不怕，我最怕吕宛玲。”当时我一怔。他这样一个好人，我又怎会难为他？道吾恶者是吾师。当下就回想起我为人处事确实过于刚强，不懂圆滑。脸一红，无话与对，又觉得难堪。我亦当他是酒后驾驶。
从此我就学起谦虚谨慎。
我学做丝网花，为了做一棵梅花，取材与一些干树枝做梅树。晚上就到路边的树上寻干枝，寻回了一大堆的干枝放在办公室。然后到电工房借来锯子，像木匠一样撇齿拉嘴地忙乎起来。弄得办公室乌烟瘴气，许先生也由我。我叫他帮忙，他停下手中的工作，侧着头怀疑地看着我，嘴角微微颤动着道：“——唔？我哪里会搞这个，你还不如叫我去跳楼。”我半带歉意半带笑道：“你就帮我拿着树干，什么也不用做。”他亦停下手中的工作，认真地帮起来。他就是这样的助人为乐。
我又学绣花，一幅富贵花开图，人家个个见了都惊叹我，又学绣花了。而许先生站在一旁嘘道：“那有什么难的，对着那个孔依样一个一个绣就好啦。大街小巷每个人都在绣这个呀。”平民百姓人的工夫，他就觉得平庸，没有我画画来得好。他说完了又看看我，我一点都不生气，亦只是笑笑，真是这样的实话。
星期五早上，我和同事商量好了，一起去虎门商城购物，商城就在我家附近。我当然乐意去。我打电话给许先生请假，谁知他向我冲道：“去呀？去呀？你去呀？”他这样说我就不好走了。中午他回办公室见我在绣花，有点歉意道：“你不是说去虎门商城吗？干嘛没有去？”由于我绣花过于认真，也不抬头看他，自顾一开口，垂涎就要流了出来，又赶快吮进去，笑笑口道：“你不是不让我去吗？”他含笑又责怪的口吻道：“说你两句你就那样子。”我又赶快解释道：“不是啦，我在想，今天星期五去，那明天又是星期六了，后天才放假。这次回去我就要等星期一才过来上班哦，那么又休两天的假，也不好。就干脆等到星期六再回去。”他听了心安理得了。他最怕无理地得罪人，——尤其是女人。
有时许先生亦会多买一份早点来请我吃，然而吃多几次又觉得不好意思，对他道：“以后你不用买来给我了。”别人对我好，我必定要报恩，报起来亦只是请吃一个或两个鸡蛋，觉得还不够，又买回柿子给他。因他牙齿不好，只能吃软不吃硬，他总是难为情，又感激不已。认为我对他动机不纯，他又害怕得要命。一次他买了糕点放在办公桌上就走了，中午回来时我告诉他道：“那个糕点我吃了。”如果我单说这一句话倒好，他亦会客客气气地回答：“吃呀！”可我最后又说了一句：“我知道你是买给我的。”他当下觉得我道着了他的心，他又反导弹、道：“谁买给你吃的，不要脸。”他真是深知我脾气，竟敢对一个女子说出如此无礼之话。我脸微微红，不好意思地笑笑，有糕点吃了，脸要不要倒没关系了。
我与许先生难得闲谈杂话，我谈论起来字句艰涩，总是感恩激动的一种状态。因我与他工作上总是钱银来往，开口闭口都是钱票。所以闲话不值钱，一般我不费唇舌。——有时一天下来与他说不上一句闲杂话。他坐得发闷发慌，又旋过椅子向我对着，看看我神色如何又道：“说说话好不好。”——我的做人做事，他亦喜，有时他又会道：“女人最哆嗦，受不了。”我又辩道：“我哆嗦吗？该说的我就说，不该说的我一句都不说。”他只是笑笑而已。提起工文包赶快遁逃。
我亦会遇到困难，但我不会依着他去诉苦衷，而不想博他怜悯。有时难得和他提一提，他亦有知我者为我心忧的实感。所谓是亲不是亲，非亲却是亲，他是对人对物都有情有义之人。——实在是不得已时，我亦会再三思量，是否请求他帮忙，又觉得难为情。他那么好的人，应该友好和尊重的，而不是利用的。但求人须求大丈夫，亦非他能帮我不可！
他对世间人总是好，识人多处是非多，不分青红皂白的好人坏人，特别是唯利是图的人最喜欢与他交往拈他好处。就天天来找他谈天说地，谈笑风生时趁机托他办事，他也嗔道：“你们个个找我麻烦，你们就做好人，让我来做坏人。”然后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便侧过头来对着我道：“我发觉越熟的人就越找我麻烦。”我也陪着小心，偷偷转着眼珠眄眄他，没吭声，内心却怦怦跳起来，不知是陪笑好还是不笑好，还是不笑的比较安全。我又何尝不是找他麻烦。——但他做事也非常有原则和守正。除了不做违法乱纪的事。一般他都按照“宁可人负我，切莫我负人。”潜则去做。
——就因为我们这些自私小人，成就了他的无私精神。他个子不高大，心胸竟如此广阔。
所谓“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因与许先生相处四年之久，他绝对是公私分明，财上分明的大丈夫。公司出了问题时，他非常的焦虑不安，赴汤滔火，在所不惜的精神。而他自己遇到难事，即使忧心忡忡，工作上亦不拿脾气，只是静坐冥想。他也难得和我提起他的苦衷道：“你知道吗？我这次做生意亏了几十万。”我亦啧道：“嗄？几十万？”沉思了一会对他道：“一个人如果到了四五十岁的时候，是走晚年运，不旺。不宜拿钱出来创业，只能在事业基础上扩展。”他道：“不去创怎么会知道成功或许失败。”我道：“力不到不为财。”他听后不作声，又旋过椅子去冥想。我见状立刻收起心来，念念有如临敌日，心心常似过桥时。此后他交待事情时，我不多问，只是：“唔、哦、好的、知道。”免得哆嗦。
我和许先生虽有原则和守正的本性。但喜好差别就大了。我是对佛书也喜欢看看，易经也喜欢了解了解。对手工艺十分有兴致。我看净空法师讲佛法时。许先生回到办公室，他是坐立不安了，双手插在裤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