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散文 > 文章内容


导读:1在岁月中,那些大喜、大悲,或者是与自己生命相关的疾病和伤痛,再或者是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和事,总能长久地留存在记忆的记事本上。比如,小萍,和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对小萍的记忆,始于她落井的那一件
1
在岁月中,那些大喜、大悲,或者是与自己生命相关的疾病和伤痛,再或者是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和事,总能长久地留存在记忆的记事本上。比如,小萍,和发生在她身上的悲剧。
对小萍的记忆,始于她落井的那一件事。
那时我还很小,具体小到几岁,我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我能清晰地记住那天的天气,下着小雨;记住那天做的事,陪母亲去放牛;记住那天回家的时辰,傍晚;记住那条和母亲赶着吃得肚子滚圆的牛回家的路;当然,我更记得那个让我发现小萍落水的小插曲——当我和母亲赶着牛经过村中后大屋的大院时,原本无风的天上突然刮来了一阵风,也许那阵风是神示,是天意,是老天注定要我当一回小萍的救命恩人。因为,那阵风不偏不倚正好吹到我的头上,并果断地刮落了我头上的斗笠。被风刮落的斗笠也不是平掉在雨水中的,如果是平掉在雨水中,我只须弯下腰,捡起重新戴到头上,就可以继续赶我们的路了。那个被风刮落的斗笠那天就像我平日里常玩的不安份的铁环一样,疾速地滚落路基冲到院子里,最后,又刚好翻倒在那个水井旁。于是,我在跟风追拿斗笠时,发现落水的小萍就顺理成章了——我在俯身捡起斗笠的那一刻,无意识地扫了井一眼,就在我的目光穿过距井口一米深的井壁,落在碧绿清澈的井水中时,井中跳动着的一团红光蓦地灼亮我的眼睛。是什么宝贝在闪光呢?我再一次有意识地审视井中的发光物——原来是一件红衣服。再细瞧,巨大的恐惧一下子就攫住了我,井中漂浮的那是什么宝贝,分明是一个人,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女人,此时此刻,她正脸照下,背朝上浸泡在水中。
我承认,小的时候,我是个胆小的人。在我看清井中之物的那一刻,我居然因害怕失语了。我整个人就像一棵风中的小树在瑟瑟发抖。
“小,怎么了?”母亲发现了我的异常,她放下牛,飞快地跑向我。母亲显然被我这突然的失态吓住了。我张大嘴巴,却依然无语,我眼睛直直地看着母亲。我是在母亲抱住我的时候,受惊吓的心才稍稍有所恢复。但我依旧不敢再看井中,我用小手指着水井,结结巴巴地说:“姆妈……井里……有一个……死……死……人。”
小萍获救了。
小萍从水井里打捞上来时,已气息全无,她的小肚子被井水灌涨得滚圆,脸色像一张黄裱纸,没有一丝血色。她眼睛阖着,嘴唇紧咬,一头细黄的头发一绺一绺贴在她小小的额头上。
小萍的父亲龙福把她横放在我家的那头大水牛的背上,(那时,乡下人根本不懂得人工呼吸这种急救的办法,但乡下人有挽救溺水者生命的绝活——就是把落水者卧在牛背上,然后牵着牛不停地绕圈走动,直到落水者因牛的走动而把吃进肚子里的水全部抖出来。)小萍就以这样的姿势卧在牛背上许久。这个时间很久,许多人,包括小萍的父亲,都已经绝望了。小萍的母亲更是呼天抢天地哭嚎开了。我记得,小萍开始“哇哇”吐水,天色都已经黑了下来了。小萍不息止地呕吐,让每一个在场者紧绷着的心弦都放松了。呕吐,说明小萍去了趟地狱又回来了。
我呢?因为这一次发现,一下子成了小萍的救命恩人。
2
小萍在家中是搭底(家中最小的孩子)。上有三个姐姐敏、慧、芬。龙福是很想生个儿子的,但直到小萍的母亲因身体原因不能生育,也不能遂愿,这让一直想有个儿子传宗接代的龙福深而为憾,他很早就有一个想法(跟我的母亲闲聊时透露过),四个女儿当中,要留一个在家中,招一个上门女婿做儿子。他甚至半开玩笑地对我的母亲说:“菊香,你有两个儿子,把晓春给我当儿子吧。”
因为有救小萍这一阵子关系,我们两家一直走的很近。逢年过节,龙福总是在大年初一就打理“斤头”(拜年用的礼物)叫小萍来我家拜年。而我的父母亲也总让我去回年。
那时候,撇开是否做上门女婿不讲,两家大人似乎都有这个意思,——将来让我和小萍成一对儿。但也一直没有正儿八经挑明了说过,因为,那时候我们都还小。但两家人似乎都把这个事儿当做一件迟早要办的事。因此,我去回年的时候,小萍一家待我特亲,完全把我当小姑爷看待,总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给我吃。小萍的几个姐姐,调皮地老是拿这事来寻我和小萍的开心,常常把我闹成个大红脸,而把小萍羞得直掉泪珠儿。那时候,我们虽还不知道情为何物,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彼此都喜欢对方。
说来也有些可笑,那时,我和小萍之间曾有过任何人都不晓得的“约定”。那一天,村里的尚龙哥娶媳妇。我和小萍从热闹的新房里讨得“谷子”(新娘子处讨来的花生、糖果)后一块儿回家。那一夜,明月当空,月华如水,把村路照得白亮亮的。但不知为何,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就默默地在月光下走着。我把小萍送到家门口,就在我转身回走的时候,身后转来了小萍细小的声音,那声音幽幽的,就像来自夜的深处,来自塘里北水库深深的水底。
“哥……”
我回过身。月光下的小萍娇小,很惹人喜爱。她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我。
“……”
我不说话,我在等她往下说。
“哥,……你以后会和尚龙哥讨老婆一样讨我吗?”
听了小萍的话,我的心里充满了甜蜜和快乐。我点头,用力地点着头。
“会的。我会的。”……
3
现在,小萍已经不在多年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常想:如果我家不是因为母亲落实政策农转非,变成居民户口,离开白鹤殿,我肯定还是个土里刨食的农民。如果,我是个农民,我长大后会不会娶小萍做老婆呢?会不会坚守那个少年时的许诺呢?我想我是肯定会娶小萍做老婆的。因为,小萍无论从她的相貌,还是脾气,在村里姑娘当中她都是很出众的。那么,接下去再往后推想,如果,我不离开农村,并娶了小萍,或者是到了小萍家,做一个上门女婿,那样的话,小萍的悲剧会不会发生了呢?答案同样是肯定的,不会。
那么,对于那起悲剧,我到底该负怎样的责任呢?
面对茫茫黑夜,我常常怅然不已——
我是13岁那年,随家人离开了白鹤殿,离开小萍,来到县城。最后,成了一个香喷喷的国营企业的工人。众所周知,在那个时候,城乡之间的差别还相当的大,居民和农民之间有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人们常说,时间是医治一个人心灵创伤最好的良药。同样,时间会让许多浓郁的变得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