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旅车窗闪过的记忆

离家这么久了，故乡的月夜还那么美丽么？
从遥远的南国回家，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客车，之前好多热心的朋友，告诉我客车的危险，我淡然然笑着，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心情，读了点书，又经历了几多欢喜和哀愁，哪里还有什么生死的恐惧呢？天无至亲，唯亲善类，心里无愧于人间，自然没有什么怕死的念头，即使死去了，也是天意的恩惠，定有更好的投生去处；况且，人的死去，哪儿都有死去的危险，该死的人，躺在床上打饱嗝噎死的也有的。
路途上看着车窗外匆匆逝去的景色，心里浮动着联翩的往事，大都是过去的回忆，能掀起心底的阵阵喜悲。三十岁之前的人，多的是未来的幻想，青春的时光，更是在绚烂多姿的希望里过活，那种美丽未来的遥想，能让人直了眼睛、流了口水地笑；三十以后的人，多少尝到了人间辛酸的滋味，碰到了生命里挫折的无奈，便停止了未来的幻想，转而咀嚼往事的回味了。
不过，我是看着窗外的流景，想家的思绪特别多的。
车到南京，本来打算应约在南京停留一个晚上，与故旧小酌言欢，正值天又小雪，年节已近，顺便看看古都的烟花雪景，可赏景和会朋毕竟不是同样的意境；赏雪要独自一人才有心里的孤独况味，独钓寒江是种大雅，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是种大励大悲，这样的意境，只有独自地品味，才能领略到其中的意蕴，即使不是一人，那也需要与自己有此雅好的朋友。
罢罢罢！还是回家好了，归家的心切，不愿途中的淹留，何况，今年的回家，心绪与往年不同，毕竟今年里经历了一番与家乡相系的故事。
几番转车，期间遇见几位好心的“黄牛”，殷勤拉客，为我找车，为我找座，看着他们几分辛劳的苦脸，在寒冷中的奔波，被他们多要了几个小钱，心里感觉是平静的踏实，上得车来，坐定之后，邻边的几个乘客似乎讥笑我的被“黄牛”坑骗的傻样，得意于自己没被骗的精明，这些可怜的人们，心里惮于“黄牛”骗人的道听途说，而一味地认定了“黄牛都是恶人”的死理，其实，众多黄牛们也都是靠自己的辛苦而挣钱的，他们在这样的节日里，舍弃了与家人的团聚，在这风雪交加的寒冷里奔波，挣得几个小钱，也是那么不易，我得感谢那位为我领路的“黄牛”，否则，我赶不上早点的客车的，何况，他只要了我五元的小费！
大善毁于小悪，大恶感于小德。好人有一点的错误，往往为人们所注目，继而怀疑好人的善行，正如一张洁白的纸，易为一小小的污点所损，灰纸留白，哪怕一块榆钱大小的天地，却是显得异常的光亮，学习过素描的人最容易明白这样的道理；听了好多“黄牛”的拉客的事儿，净是说的他们坑骗人的黑心肠，今天的经历，让我觉得他们并不是人们所说的那么坏。
这个世界能有他们的存在，自然有人家存在的道理，水里的鱼虾，泥里的鳅鳝，各安其命，明白了这样的道理，人们大可不必为自己被蒙被骗所耿耿于怀，即使被骗了，骗的是钱，不要连心被骗了去，也学着骗人。
想起以前读的一则故事：一人落水救人，不慎而亡，化而为鬼，想着舍弃在人间的儿子，终日啼哭，阎君感其良善，限期三天，要其溺死一人，方才托生。翌日，此鬼于河边等待，自晨至午，未见一人过河，傍晚方见一男负一老者过河，听其言谈，知其为父子，老父病重，儿背负之医治，此鬼不忍有害孝子之名，悻悻归去；第二日等至午后，见一渔人，网一硕大鲤鱼而归，鬼随之，方知道渔人恩人将死，言生前得食鲜美红鲤，死而无憾，鬼感其行，不忍害命；第三天又见一妇人一抱一背两子过河，鬼思忖良久，觉得害其小者无辜，害其母则小子无人抚养，遂罢害人托生得念头。归告阎君：言孝子不能害、报恩者不可害、无辜及爱幼小者不能害。阎君大怒：似你这样良善之鬼，你只能一辈子做鬼了！话音刚落，那鬼突然变成了神。
自读后，每每想起，不由得为那鬼的善念所感动，也为他的成神所欣慰。鬼也分善悪，人有忠奸，无论鬼也好，人也好，上天只是赐福于良善的。
到了家乡的县城，正是暮色降临，华灯初上的时候，偏偏下起了小雨，整个小城便朦胧在灯光与雨水迷离的彩雾里。因为我坐的末班车，司机以不方便进站为理由，把我扔在了大桥下面，我想和他们争执一下，司机说了几句可怜的话语，我便下来，打了朋友电话来接我，在桥下等朋友的时候，雨下得更急了。
脚踏上故土，见了故旧，感觉格外亲切，久在他乡，时常千里万里的思念，如今扑在故土的怀里，心里数不出的激动，连偶尔入怀的冷雨也是觉得那样的调皮和亲切，想掬之入口的时候，伸手抓它，它却跑掉了。——是距离产生的情怀。距离是种美，离别是种美，因为距离，所以怀念；因为怀念，所以想着它的时候，哪儿都是美的。
三个人找了个小小的酒馆，老板娘很是热情，年龄不大，且有柳腰的丰韵，店里生意很是火爆；年节将近，好多酒店为了过年，大都关了；朋友说这家厨师手艺很有味道，我是饥肠辘辘的归客，吃什么都香，况且初回故里的心情，还有什么不香我心神呢！酒香，菜也好吃，知心话语，言言投机，三杯两盏酒，多是一饮而尽，恰在这时，不知哪位酒客喊叫：“下雪了！下雪了！！”，众人一起翘首看着窗上，便见得白絮一样的雪花，轻盈临窗，飘落下来。朋友说：你来了，白雪来此欢迎，另一朋友说是我带来的雪花，我是爱雪的人，常常幻想着天地间冰清玉洁的纯洁，如我心里的天空，藏不得一丝的污浊，纳不得半点的残秽，便是美的极致了，可是呵，世间哪有如我心里的幻想？！任由我用心里的利剑，来为世间除残去秽呢？
不觉地，喝得多了，略有三分的醉意，回到家里，自己简单整理好床铺，扑地倒床睡了，心里想着明天的雪景，想着今年自己在家，今年的春节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