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人

浙江温州那边海里有一个小岛，叫小门岛，从陆地码头坐一小客艇，大约有两个多小时的水程。从艇上远望小岛，四周环绕着碧绿的海水，有大大小小的船不时漂过，岛被浓浓的绿荫遮盖着，如绿衣仙女凌波而立，寻望着天际的渔船。真是天然的美地。
岛有几平方公里大小，也不甚高，有二三十米的样子。山上是多年长成的绿树，山下是一片一片的花草。海风不时掠过，顺山势而上，随之，草起波谰，树唱欢歌。
山脚下，靠海有一大片平地，有些晒盐人在那里劳作。他们将海水泵上来，先储到一个窖坑里，然后再根据用量的多少从那坑里取水，放入到底是瓷砖的，一个个稻田地形状的长条形围框里，然后让太阳晒着。过几天，那里面的底层便有薄薄的一层白晶闪亮的东西出来，那就是海盐了。这时，人们穿着高筒靴，头戴遮凉竹篾宽沿帽，用铲板和扫帚将它们堆积起来，攒到盐屋里，等到多时，便用船送到城里换钱回来生活。
在盐田的南端，你会看到有些女人和孩子，她们背着小竹篓，或拎着丝兜，站在沼泥里，不时的弯腰伸手，从泥里拣出一些小龙虾、蛳螺、海蛤之类的东西。
在拾海人西边不远处是鸟的乐园，有很多鸟在那里，它们长相不同，颜色各异：有全白的，有全黑的，有黑白间花的，有脆黄的，有蓝翅绿顶的……我都不知其名，只是觉得看了让人清新悦目。它们在跳，在鸣，在飞来飞去。它们从低矮的草丛里或是湿土里觅食，有的站在雨水积成的小洼里饮水。可能相处久了的缘故吧，它们就像一个和睦的大家族，彼此照应，从不争斗。
山的半腰散放着一些绵羊，他们在矮树和高草里时隐时现。那里有吃不尽的嫩草嫩叶。没有放羊人管它们，它们能自己管好自己。有时候，小羊跑到突兀的地方不敢下来，咩咩的向大羊求救，不一会就有大羊过去，领它跳下来，回到羊群里。
南方人很注重房子和坟墓。坟地，活人死人都要修的。岛的东面最高处的斜坡上，面对西北修了许多墓，墓的形状像大龙椅。都是水泥灌注的。从那里可以毫无遮拦地看到宽阔无际的大海。
靠岛的东面就是村民的居住地了。我去他们那里时还遇到一件事，让我很不好意思，也久久不能忘怀，常常与别人说起。通到村里的路是一窄条茅草道，在半路中，迎面过来一老妇人，看上去也有七八十岁了，我本想到跟前时给她让路，而她却在远处就闪在路边了，我只好快步走过去，并向她点头表示敬意，因言语是不通的。如此淳朴、谦虚、礼让的民风真让我佩服和感动。在现代化的都市里是很难见到了。
村子不大，有四五十座房子，从山下一直叠落到山顶上，一层一层的，地势险要，外人进来，一时很难转明白。房子大多是石头垒起来的，也有些使用砖瓦结构的。房前地上晾一些东西，老者坐在小凳上，边看着边纳凉。年轻人大概都去忙生计了，村子里见不到他们的身影。村里人多数是以打鱼为生的。
每一天当太阳要沉入西边的海里的时候，那景色真令人陶醉：大海变了颜色，化成了金水，波谷波峰，金光闪烁，小岛像个金山，海船像漂浮的金元宝。劳作的人们也塑成了金身。当你把所看到的这些定格在一个画框里，有谁不感叹这田园的。自然的。和谐的美呢？
小岛上的一切，有生命的，还是没生命的，不知这样过了已有多少年了。但是，这一切都要被毁掉了。这里要建厂了，要生产GDP了；有很多人受益于它，也有许多人受害于它。开山的炮已轰轰的炸响，山再也不是过去的那座山，岛也不再是过去的那个岛了，它的绿衣被撕破，开肠破肚，树无奈的摇摇晃晃到下了，绿草葬身于土石之中。鸟儿在空中惊恐的飞旋。鸣叫，既胆惧又不愿离去……
又是几年的时间一晃过去了，现在，小岛不知变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