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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曾经有一个人问我,为什么小说不可以多点爱情描写?因为我总觉得小说缺少爱情描写便不好看。是的,这是至理。可武侠小说都不会连篇累牍地去写二人如何你侬我侬、肝肠寸断。它至少有三分之二的篇幅在讲旁的内容,历史
曾经有一个人问我,为什么小说不可以多点爱情描写?因为我总觉得小说缺少爱情描写便不好看。是的,这是至理。可武侠小说都不会连篇累牍地去写二人如何你侬我侬、肝肠寸断。它至少有三分之二的篇幅在讲旁的内容,历史沉浮、兴衰荣辱,一定的人文关照,作者的人生哲学理念。超越了一半的话那么可以归入武侠言情或者言情玄幻。至于好不好看便在于你有没用心去领悟那些藏在背后的东西。
对于描写爱情的态度而言,东西方有不同的美学追求。譬如爱国画的人都知道长轴留白、意在言外的好处,而喜欢西方油画的崇尚自由奔放,大胆热烈。开篇滚床单或互诉衷肠的方式也不是不好,只是看你喜不喜欢适不适应这种格调。
而在所有的小说中,我更喜欢以“留白”的方式来表达的情感(可能这是我不喜欢《倚天》感情主线的原因,主角三心二意,情话说得太白太多,真心太少)留点蛛丝马迹,不到必要的时候绝不点破。如果没点破便真的不到时候,而如果我们产生了猜疑却又不确定,那么作者目的便达到了。
武侠小说,两个人,两匹马,千里山河,万里古道,从相遇、相怜、相知到相爱总有一个过程。即便是一见钟情除了后园相会,也会有许多猜忌、怀疑等内心或外在的阻碍,让两心难并一处;即便是两男两女出离世外从小一起长大也会有情义障碍让人难以开口。万丈红尘,纷纷扰扰,总会有太多困惑与束缚,有时感情也并非一对一长相厮守那般美好;人心太复杂太难猜,心也总会有太多身不由己或远物朦胧,一时半会儿分不清辩不明,如身在烟障之中,当局者迷。
有人说,懂了自身的束缚,才懂得如何去写人。
以前我常与朋友论金庸,当时我俩站在飞泉山古寺之旁,她问我,人有没有可能会同时爱上两个人?我言会,她言不会。她的理由很简单,一个人若是同时爱上两个人那便证明其中有一个必不是真,心只一隅怎可分与那么多人?而我的理由也很简单,性情不同,际遇不同,那便不同。我常常设想,若是一个风骨高卓的男子与两个风姿绝秀的女子同居一片烟山,青梅竹马,相濡以沫,一个宛若神人心生倾慕,一个聪灵慧秀性情相投该当如何抉择,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结果是我都替他头疼。所以相对只无言,掩了一腔心事谁都怕点破,离开是最好的结局。
当然,山河变迁,岁月消逝,人被际遇推动着有了不同的命运,不同的历练,一切便自会有分晓。曾经执念的,自然也不会如明水穿石,消失无痕,它会像山中的老树皮一样待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人心是一个极为复杂的容器,小可为障山一叶,大可至无量之海,细若微尘,巍若泰山;陈如老枣,鲜如青梅;淡似新茶、浓如醅酒的都在里面荡气回肠。
记得大学那会儿坐在下面翻过一本黄皮封面的武侠,书中对男女主的感情未着一字,只有推杯论盏的交情,最后两人峰中诀别,女主才表明身份,以宫主之位相留,男主说习惯了浪迹江湖牵马而去,一身宫装的女主带着手下站在巨石峰中久久伫望,余味淡远悠长——也许吧,有时甜言蜜语说多了就淡了,隐忍不言某一天点破就太惊心动魄。说有说的好处,不说有不说的好处。中间的“留白”留给别人去猜想。
在所有三角恋中,数《飞狐外传》和《雪花神剑》(有别于《绛雪玄霜》)结尾的处理却最显得意在弦外、意味深长。方兆南与梅绛雪在寒潭解盟,可一切远没他想的那般如释重负。梅绛雪留下书信只身离去,方兆南却开始了最摇摆不定的犹豫。他本以为困住他的只是一句违背本意的誓约,也以为自己爱玄霜爱得此情不渝,可没想到梅绛雪走后留在他心中的情丝仍缕缕缠绕,欲断难断,所以他如梦初醒似的起身跟玄霜说“我们去找她!“这一找寻,山河茫茫,便又显得烟云氤氲,辩不清真相了。
跟《云海玉弓缘》金世遗一样,方兆南是被梅绛雪义无反顾的痴情所拉过去的,悲怜深种而不自觉。虽然作为玄霜粉我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可是世上的因缘本就如刀切藕丝,剪不断,理还乱,并非三言两语可以道得清。
懂得了人心的”隐秘“,才能更好的去写故事。因为世上最平淡的故事也远不像你看起来那么简单。
曾经有痴迷《雪花神剑》的人问罗玄那一夕忘情是因为情还是欲,有喜欢《京华烟云》的人在争论孔立夫和曾孙亚究竟哪一个在木兰心中的分量更重。若世间真有那么多泾渭分明,世上也没那么多故事可以上演。人心终究太多烟瘴,难以辨识。的确,老罗的话又冷又硬,打死也不露口风,真叫人难以揣度,可不正是因为这样一种”留白“,才叫人费尽了疑猜,纠结到如今?《飞狐外传》不正因为程灵素爱得不发一语,为伊死后,她才在胡斐的心中留下了无尽余味,无穷疑猜?就像当初洞庭湖畔别在胡斐怀中的那一朵蓝花一样,衣衫虽旧,历久弥香而分外珍重。
李商隐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而白居易说,柳条绿时君相忆,梨叶红时我始知。小说中,留一两处这样的留白,明写暗写,虚虚实实,一点浮舟,一抹远山却见千里江山,三秋寥落,岂非神来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