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的诗，老满的画

老满
出生在宁乡的煤炭坝
那里全部是煤矿
没有荷花

在老满的记忆里面
找不到荷花的影子
我几次要他画荷
他动了一下笔
笑着说，画不出

前年，和先国阿泰老满
去富厚堂看曾国藩故居
旧屋的前面
是一个荷塘
可惜已经到了秋天
荷花没有了
荷叶也所剩无几
只有枯黄的荷埂
坚硬地站在水中

在老满后来的作品中
渐渐看到了一根根荷埂
那是荷的最后时光
也是荷一生中
另外的一种美

今年的国庆节
我们都没有外出
我和老满
坐在我家的阳台上
喝茶，晒太阳，聊天

聊着聊着
又聊到了荷花
我说，我的老屋
前后都是很大的荷塘
到了夏天
杨柳依依，万荷争放
到处都是芬芳的荷香

叶大如盖的荷
两人多高
荷埂粗如锹把
一旦下雨
荷叶的下面
也是一片晴空

荷花的画瓣
早晨开放
到了中午
就会慢慢落下
飘在湖面上
像一只只竟渡的彩船

老满仿佛和我一起
回到了我的家乡
他拿起笔
要我铺下一张六尺宣
呼啦啦一阵之后
一幅“听碧云讲荷花”图
宣告完成

——碧云

今又有人向我说起老满，意思是我给老满写过好多的文章，向他要个画，说不定可以卖几个钱，比写诗实惠得多。我说，俺写诗，写文，不为钱，只凭借着感觉去写，图个自个儿喜欢，如遇知音，俺当然开心。如此而已，其他的杂七杂八，没有去做太多的关心。
至于老满的画，什么时候可以获赠，总觉缘分未到，一如月色尚浅，抵达，需要一个时差。至于老满是个什么人，我至今都不晓得。也没必要去刻意探究，见了其画，晓得有感觉，这就够了。
这个画，不像往常般从老满博客里所见，是在一个叫“碧云”的博主那里袭得。初见，对这画不如对碧云的“诗”有感觉。显然，白话式的新湘语如白水般润了我干渴的喉咙。先是囫囵吞咽到一定程度，方才细咭满泯。所谓品，如此的方式居然也很受用。我甚至拖了份文档打印下来去读。读的时候正值秋日的上午，阳光扭捏很久才（但毕竟出来了）。这样的气候适宜喝碧云斟的白开水，加了阳光的调和，有了薄荷的味道，风细得如猫步，拐携着秋荷的最后一缕香魂。
在他的诗里，老满的画就是一杯不染任何尘埃的山泉，时间久了，山不见老去，水不见涨跌，深山里的金子精神却愈发得亮丽起来。碧云说，老满早先的地盘也就是出生地有山有水，就是不长荷花。我说，荷花要长在水中央，要长在江南的水中央。老满没有住在江南么？这不公平的。就是这么的不公平——这，可是碧云默许的。
碧云说，在老满的记忆里找不到荷花的影子。我觉得碧云说的只是老满的表象。纵然如碧云所说，说得都该是老满年轻时的记忆，那时候的记忆少有荷花的影子还差不多。就算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不长荷，这么些年，老满就真在走动的时段没见过荷？
电视里的荷肯定是见过的，但隔着玻璃的荷，纵然加上万千的想象和周敦颐先生的意像，荷的清香和韵致都逊了色。纸上荷花纵然因了江南的水韵，也不及亲临水湄倾听竹露滴清响的妙音来得婉约，更不及亲闻荷风送清香的曼妙来得细腻柔软。如此美景，无需良辰，纵然是铮铮汉子，心，在此也软的如春泥般温柔。所谓如诗如画，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必须亲临。
不晓得老满有没有读过《红楼梦》，若读过，红楼里的寒潭和残荷的雨声一定给老满留下了其深刻的印象。多数男人不喜欢曹先生，自然也不去读他写的小说，但曹先生笔下的荷要笔其笔下得菊有韵致得多，同样凄清，荷比菊却多了份人情味。老满，该去读，去读荷的冷清，虽然孤立，却不曾遗弃水之孕育，虽然最终落得枯萎，化泥，仍在水中，哪里来，哪里没，不正好么？
俺对老满读荷的心事刚好迎了碧云的诗。诗云：在老满后来的作品中，渐渐看到了一根根荷梗，那是荷的最后时光，也是荷一生中另外的美。谁都晓得，此“荷”，指的绝对不是实实在在立于水中的荷，而是万千意像归真之后的精神，人之灵魂。更是红尘梦醒之后的一种皈依，一种大境界。
老满在作画的时刻肯定起着君子之心，虽则笨拙，但淳朴得可爱——老满画里的人物，多是粗线条的动静，瞄似随意，殊不知大大咧咧的外面里裹着的却是一颗菩提之心，或观人世，或偷闲赏花，或依了发福的妻共放烟火，绚丽已然遥远的童年那一个色彩缤纷的世界。
在一个都不想外出的日子，碧云，老满，两个痴画之人，辟了俗人，“择了闹市中央稍微安闲的地方喝茶，晒太阳，聊天，聊着聊着，又聊到荷花，聊到碧云的老屋——安乡……”读到这里，我又禁不住想要融入，亲近起来。原来，碧云的老屋隔着我的地儿并不远，好似只有一枝荷叶影子的距离。怪不得他说起荷说起老满来，我是一点都不觉着生疏，敢情早就是那相识而再来的人啦。也怪不得，碧云要以白水般的情怀晕开他的诗了，此刻，再读，又沾了泥土的腥香，很地道。
老满正是得了碧云地道的茶水开了悟，即兴拿了笔，在碧云铺下的六尺宣上呼啦啦完成了这副“听碧云讲荷花图”。那个碧云，硬是沏着粗茶，把自个老屋池塘的荷忽悠了自家的阳台上。这哪是宣纸画？分明是庭前池塘万朵荷香的仙境。
这次，老满肯定不甘心做一支荷梗了，起码，他的心啦，已然落在那只竞渡的彩船之上了——他是要去水中央。起开，定有位佳人，从清晨到黄昏，从雨落到雨霁，一直都在那水中央。这个，是碧云设置的一个“局”，碧云，你不要不承认。
呵。老满啊，老满，晓得你愿意受碧云及其茶水的忽悠。其实你大可以在来年夏日，再与碧云相邀，来一次八百里洞庭三日游。咱们的洞庭那，夏日的荷花，绝对可以和碧云老屋的荷花媲美。那时候，你再作画，画中的莲蓬绝对更饱满，荷绽放的姿势也绝对更清新大方。还有关键的一点啊，就是画中的男子，肯定不再继续着那件对襟的粗布衬衣，题的字啊，也肯定换了种字体，曰：“还碧云荷花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