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的浪漫主义
作者:爆炸新闻时间:2025-04-18 22:21:22热度:0
导读:我们不用花费太多力气就能够看出,浪漫主义的现代消解是历史的某种定数。除西方世界沉浸于后现代主义的时代精神之中外,中国当代文学坚定地置弃着这样一种不合时宜的情调或风格,在某种意义上,东方比西方更冷酷地打
我们不用花费太多力气就能够看出,浪漫主义的现代消解是历史的某种定数。除西方世界沉浸于后现代主义的时代精神之中外,中国当代文学坚定地置弃着这样一种不合时宜的情调或风格,在某种意义上,东方比西方更冷酷地打击了浪漫主义。如果说美国每年出版一千种以上的长篇科幻小说,那么我们的公众则拒绝一切提供新的想象经验的文本,这种针对浪漫主义的抵触姿态,导源于对大跃进或文革时代的国家浪漫主义的痛楚回忆。
公众的上述态度无疑构成了作家的写作律法。一方面是反浪漫主义甚嚣尘上,一方面是小市民现实主义的云蒸霞蔚,文学景象从总体上说就是如此。如果对此进行条分缕析,我们将可以看到,中国当代文学在消解浪漫主义诸多要素上是何等彻底。在小市民现实主义作品中,人们热衷于用市民的清淡温情取代浪漫主义的内在生命激情;用世俗的琐碎经验取代对新世界的想象性塑造;用入世的随波逐流的亲切态度取代批判社会和颂扬自然的反抗立场;用平庸和无意义的事件取代对生命本体的暗示与象征;最后,用卑下猥琐的小市民(小乡民)气质去取代英雄主义和对终极价值的崇高企望。所有这些都使全部文学事实变得黯淡而平庸起来。
市民理性,这是支配时下走俏作家的头脑的最核心的事物,它要求我们消除一切与浪漫主义有关的因素,还原为没有自我和个性的人,这是一种却??的意识形态,或者说是意识形态中最颓废的部分。市民理性充满了市民功利主义和务实主义的人生信条,而实际上则显示了人类日常生活中最没有生气和最卑贱的操作态度,而它竟然还要成为一种诗歌或小说美学,通过大众传播媒介,对公众进行毒害。
然而,从这样一个黯淡的风景出发,我们也可以看到,浪漫主义精神事实上并未完全泯灭,它仅仅转入了其他领域而已。例如,在全民大练气功的热烈潮流中,气功浪漫主义明亮地涌现了,对气功的想象力发育到令人吃惊的地步,气功激情勃然发动,古代或中世纪的奇迹大量复兴,各种气功英雄被竞相传颂。这一情形,很像是某种气功泛神论的呈现:在采集和修习“气”的过程中,神明降临了,它与“气”合二而一,给予危机状态的人们以令人惊异的拯救。
在气功浪漫主义方面,我们看到了柯云路的小说《大气功师》和大量与之相似的长篇“纪实文学”,它们对英雄和奇迹给予了罕见的热烈颂扬和描述,更重要的是,它们还给定了一个有关这个民族的辉煌的未来。
我现在还无法对气功浪漫主义作品作出准确和充分的估价,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些市民读者正给予这样的浪漫主义最热情的欢迎。因为这可以弥补市民现实主义的缺陷,并给毫无生气的平庸生活注入一种诡秘的色彩。此外,我坚持认为,市民现实主义和气功浪漫主义是同一事物的两个方面,它们都受到市民精神的滋养与浇灌,并最终都向市民文化圈作出亲切的投奔。
使我深感惊异的是,一种纯正的浪漫主义精神,竟然会隐藏在台港武侠小说的市俗衣裾之后。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起初,它闪现于古龙中期和晚期的作品中,闪现于那些孤寂的“欢乐英雄”的豪情之中,闪现于饱含生命激情的刀光与杀气之中,闪现于生存与死亡的转换瞬间,随后,它进入温瑞安的世界,并急速上升到诗学的高度。
温瑞安,这是迄今为止大陆以外的最重要的当代小说家,他的“四大名捕”系列几乎包含了经典浪漫主义的全部要素:英雄的孤寂性、生命的内在觉醒和生命激情的洋溢、对于死亡的赞颂、豪情与感伤主义的充分融合以及从每一个字词中涌出的诗情画意。
这是对古龙的人本主义英雄美学的有力推进。大量的几乎是不可破解的死亡危机,织成了诡异壮丽的网络。人被逼入毫无指望的困境,然后,他以最灿烂、最明亮和最眩目的方式纵身飞跃,陷入更严峻的危机,而后,再跃起,奔蹈、腾扑、击杀和再陷入……就在这些连续不断的生存危机和奇迹中,一个真正的英雄诞生了,他要向一切丑恶和暴虐的制度作出有力的宣战。越过悲痛愤懑的剑气,这个人还说出了他对于人类和新世界的最热切的希望。
耐人寻味的是,在后工业社会中,一种伟大的气质或精神必须借助大众认同的形式才能残存下去,或者说,必须受到货币和金融系统的赞助,也就是受到浪漫主义的真正敌人的支持。而在大陆农业社会,浪漫主义香火凭什么才能长明?
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不可规避的。诗人海子说,我躲进了上帝的羽翼下。这是一个当代大陆罕见的浪漫主义者的解答。这个孤独的人,在北京的宅院深处沉思着存在的形而上意义,然后,用一次卧轨行为来结束这种沉思。但他还是留下了大量的诗篇,或者说,大量不朽的心灵的火焰,他要用这些字词来召回一个湮灭了的时代。
海子的重要性在于,他第一次用浪漫主义语言,说出了对于最高本体的终极关怀。越过那些忧伤而明亮的希腊景象、那些质朴而阴郁的黄河风情、那些兄弟姐妹的旖旎柔肠,他直截了当地向上苍发出了呼告。这是一种怎样的呼告呵,痛切到了喘不过气来的地步。它是罕见的力度、浑浊而粗鲁的气质和对于宗教真理的强烈关切的结合,意象坚定地跳跃前行,“所指”暧昧不清,思想杂乱无章地涌现,仿佛灵魂已急不可待,说出断断续续的真诚的渴望。
长诗《土地》是这样一种心情的代表。他把“饥饿”升华成了造化和梦想的巨兽,驮负诗歌高傲地飞行。但饥饿同时也吞噬了贫困的人民,他们被埋葬在不结果实的土地上,带着恬淡的笑容踅入诗人的梦里。然而,重要的不是个别意象的语义,而是从他的全体字词中跃出的激情,它像一束明亮的光线,照耀了事物的核心。生命情感和生命意志痛切地诉说着不如意的景况,向神(终极价值的指代)发出含糊不清的呼告,血和智慧从诗行的平面上混杂着生长,以怀疑主义的残剩心情爬向上帝的宝座。
这是我们面对的市民现实主义统治时代中最好的福音。那些粗俗低贱的市民诗歌、灰色小说及其从西方文本中盗取灵感的文学摹本,在它的打击下,是必定要溃退的。
海子是一个路标,孤寂地坚立于广阔的迷津中。在这里,我不想预言他所开辟的事业,我只想回溯一下他以前的历史事件。这是至关重要的。在反传统的口号震耳欲聋时,我已经开始了这种回忆,它描述着人类某种伟大心灵的发育和生长的道路,而最终,它要告诉我们有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