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粗

许是职业的原因，也许是性格的原因，半辈子以来总是与人为善，遇到不讲理的主也通常以退避三舍为化解的方式。平心而论，对那些生活中屡见不鲜的对骂、打架的事总是不以为然，也总认为对骂和动手是一种无能的表现。总以为凡事总有能找到双方都可以接受的解决方式，何必粗俗的对骂，甚至动手，更何况对骂和打架于事无补。然而，我错了，而且错得离谱：我打人了！
北方的冬天是个令人难捱的季节。相对于我们这些整天蜗居于几十平米的没有供暖设备的教室的山村教师，这冬天几乎就是每年要历经一次的酷刑。尽管学校照例每年冬天都要采购一定数量的取暖用煤，然而四、五十平米的空洞的教室只靠一个毛重只有十几斤重的生铁煤炉来取暖，这实在是杯水车薪之举。这煤炉根本无法提高教室的温度，以致多年来我的脚跟、手指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乃至我常常诅咒冬天。这冬天除了难捱的寒冷之外，也时不时因为取暖而发生一些令人沮丧的事来。
上周一学校给每个班级下发了两百公斤取暖用煤，这取暖用煤照例堆放在教室的角落。因为我的学生太小，无法每天早晨像高年级学生一样自己生火，这每天早上生火的事自然也就非我这个班主任莫为了。受累自然就不必再说，单就这煤炉的管理成了我每节课开始就要叮嘱的头等大事，什么注意烫伤，注意卫生等等、等等。尽管我天天苦口婆心，但仍然发生了一件令我不寒而栗的事件。
今年接手的二年级这个班级里有一个智力缺陷的孩子，这孩子上学两年多连一个完整的数字也不会写，而且每节课他都能在教室里闹出一点不大不小的事件来。鉴于这孩子在学习上有智障，我便刻意的锻炼他的动手能力，在他主动打扫完教室之后，我面对被他闹得一团糟糕的教室卫生，不失时机的适当表扬他几句。以致这孩子便对班级工作特别热心，主动捡拾其他学生随手丢弃的纸屑，上课前主动擦拭黑板，更令人欣慰的是他竟然能拿起笔写几个谁也不能认识的“字”来。孩子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了，对班集体也生发了比较高的热情。有一天中午放学时，我竟然发现他为了节约取暖用煤而把煤炉里正在燃烧的煤掏出来埋在了教室一角的煤堆里，当时我被他的举动吓傻了。然而我明白这孩子并不是恶作剧，也不是故意做坏事，他是想减少不必要的浪费。鉴于他积极的动机，我顺势为他讲解了煤与火的关系，叮嘱他千万不可把着火的煤埋在煤堆之中，那样做会引起火灾。然而我这次的叮嘱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他又好几次把正在着火的煤埋在了煤堆之下，好在都被我及时发现而没有酿成事故。
然而，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周一下午晚自习时，妻摔了一跤，因为情况紧急，我顾不上给正在辅导语文的老师交代便匆忙离校，送妻去县城医院治疗。
周二早晨，熬了一个通宵的我赶回学校时，眼前的一幕把我惊呆了：整整两百公斤的取暖用煤和教室读书角的一张课桌被熊熊大火包围了！其他班的师生们正在教室救火。看着一片狼藉的教室，我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我找到了这个智障的学生，责令其回家找家长来学校善后。然而，该生黄鹤一去不复返！整整四天，粉刷墙壁、更换荧光灯、维修教室，一周来我遵照学校鉴于损失不大而作出的处罚决定：恢复了教室的原状。而该弱智孩子的家长却始终没有在学校露面。
周五早读的铃声刚刚响过，教室门口传来了一个男子粗俗的叫骂声。我扭头一看，原来是这个弱智孩子的父亲，我强抑着心底即将爆发的怒火，尽量用平静的口气说明事情的原委：他的孩子并不是开除，是要其请来家长做事故的善后。然而，我平静的解释并没有止住那张臭嘴的叫骂：“*他妈！凭什么开除我的孩子，学校不是你家开的！”。我再也压抑不住几天来强抑的怒火，“啪——”一声清脆的耳光随我甩出去的右手在我发麻的掌心爆裂出来。“*你妈……”“啪——”没等他骂完第二句，他的右脸上又爆出了第二个耳光。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耳光不绝于耳。直到他的脸肿成了一副刚开膛的猪肝，骂声停了，耳光声也没了。他悻悻地带着他弱智的孩子离开了校园……
原以为“必要的体罚是一种不错的教育手段。”是一句不折不扣的谬论，然而经历了这次事故的洗礼之后，我的认识有了质的转变：对付一切不讲理的奴才的办法，体罚不失是一种其他方式无法替代的手段。这正如毛泽东说过的“一切反动的东西，你不打，它就不倒！”，对待那些失去人性的和即将失去人性的“人”，除了有效的“动粗”，还能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