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阜诗话（三十九）

之贰佰壹拾贰，诗之所以妙绝，唯将性情流于文字。所谓一霎之觉，吟得永恒者。剑公有句：“栏杆休独倚，怕照我徘徊。”余曰：“是为凭阑诗句之绝唱，洪亮吉所言“诗之可传”五要，之性，之情，之气，之趣，之格，可谓兼备于此联耳。”

之贰佰壹拾叁，作古风，如策无缰之骏马，不可以蛮力约之，唯字，韵，情，意，理，五者合一，化为清真之气，上可挥为纸上朝云，下可洒为心底暮雨，非如此，以诗法强作，颠而倒，倒而散，诗不能读也。

之贰佰壹拾肆，诗述情怀者，加于景物，于无痕处得醇者为佳。月下踏歌有诗云：“雨入新凉夜泊舟，萧疏远笛恨悠悠。孤烟薄起红山树，倦叶空无白鸟头。野岸行人天下路，尘花落处鬓中秋。西风不管残痕乱，却理初霜几缕愁。”余曰：“所谓欲说还休处，轻愁如诗上心头。”

之贰佰壹拾伍，婉词之风韵，不在雕砌刻琢字词之秀，在体察抒展情怀之秀。情怀之秀者，甫有善，益有爱，则风情不弄而自交加夺人。
故曰：“不存恶心，其词无邪，无有躁气，其韵琅然。词之如言，言映人心也。”
今赋婉词者，有四十岁戎马大汉，南国楚成兄玉楼春曰：“小园蝶舞飘红袖，扇底桃花浓似酒。聊将妩媚绣青罗，不惜浮身如月瘦。斜阳一缕江边柳，过尽千帆君识否？三生石上晓寒轻，为有多情春不朽。”
亦有年方二十之纤弱女儿，京华杨依然有临江仙曰：“园里桐花了了，渡头杨柳依依。晓来谁约雨停时。轻霏浮巷尾，一瞥落英稀。水意轻扶微困，凉飔浅和胭脂。此情觉似旧年思。长安青石道，惯看马归迟。”
余曰：“境界由明转虚，虚而复沓清明，其中丝缕，不可名状，概是如梦如幻语，想作词者身份相迥，然情怀概展如斯！”
余乃叹而问之：“此心此情，与生来乎？”

之贰佰壹拾陆，费滋衡论诗曰：“诗主言情，文主言道。诗一言道，则落腐烂。”
余笑曰：“观此公之言，犹欲得雨而拒云，两百年间人何堪耐其，故此公诗论不传。”
今人应知：“诗，有情可动人者，后必有厚理屏之。有醇味嚼久，其道理自出，此嚼，有用一时者，有用一日者，有十年者，亦有用其一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