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着泪的脸

生命中必定有那么两个人，你为一个人倾尽了眼泪，而另外一个再把这些眼泪还给你。必定有的。这时，怨恨便像徙倚的纤云，没了着落处。因为，我们都因此肝肠寸断。但是，倘若可以恨，自然恨起来更加好过一点。
眼泪挂在脸上，从中反射出晶莹的流光的温度至为温暖，可以从中得到许多安慰。毕竟有人对自己真正好。这在茫茫人海彷徨人生中，给孤零零的我们添上了不少暖意。可这安慰毕竟让我们心疼心痛，并更加感受到人生的无可奈何。这温暖，原是心尖上流出的鲜血。
两个人终究不会想通。我们似乎想用眼泪来粘合，事实上不能够。风干之后，云烟也将了无痕迹。究竟还是两个人。倒是张爱玲更为透彻些，追求身边可触可感的物事：南瓜的颜色，汽油的味道，这都让她至为欣喜。她在这些触手可得的温暖中给轻飘飘的灵魂找到了绳索，系在了世俗的人生里。这样，虽不至于让人大喜若狂，有了勇气和力量，在人生的悲剧上冲锋陷阵，但至少心平气静，有了活下去的理由。爱情似乎太崇高了些，也不实在。
既然如此，执谁之手然后白头偕老也就无关紧要。也许我们要的是一个人身上的温暖，至于那个人是谁倒是居在末位考虑的。事实上也是如此，我们喜欢的是一类人，而不是单独的某个。说到底，两个人的结合不过是在对的时间里遇见了对的人，倘若是另一个人，自然也可以。可这毕竟是缘分。我们没碰见别人。可是爱情此时毕竟染上了虚无的色彩。模糊了身边的这张脸，怎样分辨出你爱的是谁。为此哭一场，会发现眼泪也是无关紧要的。但我们毕竟哭了，不可抑制地嚎啕大哭。没法子，也不计较，为谁伤心为谁哭，也究竟无关紧要。
可我们身边终究会拉着一个人。累累岁月过去，生活也不过是平平淡淡。两人此时却早已难舍难分，不是因为多么爱，而是习惯了。才恍然爱情不是天崩地坼的海誓山盟，而是一点一滴的清清甘露。老的时候回头一看，才发现心里一叠叠的岁月，用手一挤，满满的都是琐碎的馨香。
我们心中曾经为之心痛流泪的那些脸，也就在心底一点一点模糊，成了针尖上的阳光，刺痛早已淡薄，剩下的只有隐约的温暖。曾经挥之不去的笑容，仿佛泡沫般爆破在空中，消于无形，留下的是闪过的七彩颜色。